今个晨日初生,城门早早开启,百姓沿街等候,身着孝服的楚晏神色肃穆地骑着匹黑马,一条白色布带系在额间,冷然凌厉地走在队伍的正前方,身后缓慢驰行的马车上正拉着一口玄黑的檀木棺材。
漫天飞着黄纸钱,百姓们雅雀无声,随着黑棺一过,不约而同地屈膝跪倒一片。
浩浩荡荡的军队,步伐整齐,脚步沉重,广陵王生前的几个亲信副将皆是红了眼眶,应逐更是连日食不下咽,背着人抹了好几把脸。
广陵王没有封地,所以陵墓修建在皇陵附近,需在府内停棺几日后,才会安排出殡。
在百姓的低声抽泣中,楚晏和随行的军队来到了广陵王府的门口。
里面早已布置好了灵堂,秋姨娘素面朝天,挽着发,穿着孝服和王府下人候在门口,当看到后面的黑棺时,她不禁呜咽一声,恸哭了出来。
“王爷!”秋姨娘跪倒在棺材旁,泣不成声道:“你怎能说走就走,留妾身一人在世上,你还没看过梦泽呢!怎么就去了啊!”
梦泽是她所生的小少爷,广陵王当时赶不回来,来信取的名。
她刚出月子,身子还很虚弱,旁边丫鬟赶紧去搀扶她起来。
楚东歌懵懵懂懂地站在门口,看到马上铁面冷漠的大哥,本来欣喜奔出来的脚步也顿在朱红大门前,一脸无措地看着他们。
“莺莺。”
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穿透人海,穿透嚎啕和嘤啼,很是清晰地响在楚东歌耳边。
她目瞪口呆地抬起头,往马上的高大身影望去。
这是自家二哥头一回唤自己的小名。
楚晏淡淡道:“过来。”
楚东歌不知怎的有点害怕,在原地犹豫了良久,才走到了楚晏跟前。盼了想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二哥,此刻竟让她有些高兴不起来。
她看了看周围正啜泣的下人,又看了眼哭的不能自已的秋姨娘,最后看向脸色肃穆的二哥,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
“二哥,父王呢?”楚东歌小声问。
短短几个字足以让秋姨娘泪如泉涌,她哽咽道:“小姐,王爷他……”
“薨了。”比起她的艰涩难言,楚晏倒是平静地替她接过了话头。
广陵王临终时,除了提到远在潢城的楚晗,并未提到还在家中等候的妾室和女儿,原本以为他只是没把她们放在心上,后来他却在广陵王的遗物里,发现了一对珠花,一双虎头鞋,一盒胭脂以及那个老旧泛白的荷包。
原来不是没放在心上,而是怀着太重的亏欠失了言语。
楚东歌仿佛被抽了魂儿,一脸木讷地抬头。她虚岁已是金钗之年,可以清楚懂得生死的含义,听到她二哥说父王薨了,短暂的空白过后,她肉的像两节小藕的手臂开始抹起了眼泪。
搁平日里,她肯定要开始撒泼闹腾,但今个楚晏在场,她不敢造次,只能委委屈屈地低泣起来,连声音都不敢放的太大。
楚晏瞧着她暗自垂泪的可怜模样,默默叹了口气,翻身从马背上下来。
楚东歌朦胧的视线突然一黑,看到眼皮子底下出现了双沾着泥灰的皮靴,再往上是裹着黑裤的长腿,最后头顶上方是自家二哥黝黑不少,也更加英挺的脸庞。
“二哥……”她抽噎着喊了声,“我没哭。”
楚晏淡淡睨着她快流进嘴里的鼻涕,拿出怀里的绢帕替楚东歌擦了两下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