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就这么坐着,一阵黯然沉默。
贾珝默思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这个月轮驻大运西仓的是泰安侯的耀武营,没有当今圣旨或兵部调令他们是不会让出粮仓,若是太上皇的人想拿下大运西仓,只能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去。无论是大明律,还是军法军规,袭击官军视为叛逆,这是诛族重罪。
咱们可以请旨围了通州城,逼迫太上皇让出通州城,否则就按律法处置,直接攻城!至于通州城内的百姓为了大局,顾不了这么多了!”
顿了顿,“这本就是一场闹剧,拼的就是谁不要脸,谁更能放下身段!”
陈瑞文怔住了,好半天才说道:“这么多人若是他们一意孤行,甚至焚毁了存粮哪”
贾珝想了想,说道:“不怕,翻不了天。正好林之孝带着两千多青壮前往天津托运木材石料,我这就派人告诉他,先将堵在天津的漕粮运回京。”
陈瑞文:“既然这样,咱们立刻进宫,正好借这个事让皇上看清太上皇不要再犹豫不决了。”
贾珝:“现在就去?”
陈瑞文瞪着他:“什么时候去?”
贾珝:“那行。”一边将书案上的军报锁进身侧的书柜,一边唠叨道:“你老上了春秋,禁不得冷的,巴巴的从家里冒雪赶来,幸亏没有外人,倘或别人知道了,岂不是说我轻狂!下次有事,你老吩咐便是。”
陈瑞文听说,遂起身道:“你这个多心的,有这样想,我就没这样心。”
知道陈瑞文是在奚落自己,贾珝并不恼,“今年格外冷,你老可别冻着了。”说着取下挂在火盆边衣架上的斗篷,往陈瑞文身上一披。
陈瑞文笑了:“其实,你不是坏人”
贾珝:“好人?”披好斗篷大氅,走过来伸出一只手搀住了他:“这世上就没有好人”
大雪纷纷扬扬。
身披狐皮大氅的贾珝搀着陈瑞文向仪门走去,二人踏着路面的积雪,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贾贵领着几名亲兵远远地跟着。
王夫人坐在榻上双眼微闭数着念珠。
身前案几上,一支藏香浮着袅袅青烟。
一封信摆在香炉边。
门帘一挑,彩云轻步无声的走了进来,望向口中念念有词的王夫人。
突然,一切声响戛然而止,王夫人倏地睁开了眼睛。
彩云上前一步,“太太,周瑞家来了。”
王夫人望着案几上的信,手指使劲地一粒一粒地磨动着念珠。
彩云:“太太”
王夫人握着念珠的手微微一颤,耳边都是贾珝的声音:“若是再被我发现,就送宝玉去西山挖煤送宝玉去西山挖煤”
她手里捏着的念珠也冒出汗来。
忽然,念珠“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珠子跳跃着,散落一地。
王夫人惊得身上一颤,慌忙站起,望着散落一地的珠子,翕动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彩云吓得僵在那里。
良久,王夫人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长气,对彩云说道:“让周瑞家进来。”
“是。”彩云连忙走了出去。
周瑞家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低声道:“太太。”
王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刚从家来?”
周瑞家:“是。听说太太有事吩咐,这就过来了。”
王夫人:“我听说你最近和梦云轩的管事婆子交往得火热呀?”
周瑞家被这一问怔住了,没有立刻回话。
王夫人冷眼望着周瑞家,知道说了也没用,怒气慢慢压住,冷冷地说道:“请你帮个忙!”
周瑞家扑通一声在王夫人面前跪下了,声调激动得发颤:“太太!我是您从王家带来的奴才呀奴婢知道错了!”立刻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王夫人的脸色好看些了,声音便也柔和些了:“你为何不经过我的同意便将古董铺子盘给了贾家商会?”
周瑞家:“奴婢该死。奴婢当时也是急了,担心草原人再生事端,又不愿意因为这样的小事打搅太太礼佛,并无吃里扒外的事情。”
王夫人这才笑了:“你服侍我快四十年了,还是相信你的。将这封信给大姑娘送过去,就说让她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