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巷的人知晓这事后,都在骂她不孝,独独齐昌林觉着她做得好。
说来,他们二人同在银月巷里长大,虽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从来都不曾说过话。
齐昌林对她印象一贯来很淡,直到听说了她拿着把菜刀,将她那酒鬼父亲赶出家门的事之后,方才真真正正注意到这位虞家的大娘子。
那事情发生后的第二日,这姑娘顶着旁人指指点点的目光,背着幼弟,推着辆破旧的木板车,照旧来到书院门口卖吃食。
那样一个折胶堕指的大寒天,她冻得脸蛋都发了红,可看人的目光却很亮,又倔强又明亮,像一只受了伤还不忘朝着四周龇牙的小兽。
齐昌林那会是书院里读书最好的童生,书院本就包了他的食宿,每日都有热气腾腾的新鲜吃食,一日三顿,顿顿不落。
可那日也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地拿上钱袋,出了书院,走到对街去,指了指她车上竹笼里一个绿油油的吃食,笑吟吟地与她说了平生第一句话:“虞大娘子,这是何物?”
因着读书好,又生得不错,且自小吃百家饭长大练就了一张会说话的嘴,齐昌林在他们那小地方还挺受小娘子喜欢。
原以为眼前这位姑娘好歹会给他一个笑脸,却不想她只是冷冰冰地望他一眼,掂了掂背上的弟弟,语气冷淡地与他说了平生第一句话:“八珍饭,一个铜板两个。”
齐昌林至今都还记得她看自己的那个眼神,似乎是在同他说,你敢骂我试试?
他也是后来才得知,就在他拿着钱袋从书院出来时,阿秀被几个书院里的童生指着鼻子骂不孝,若不是她拿出把刀子,那些人还想要掀了她的摊子。
而偏偏就是那时她看他的那一眼,让他记住了她。
说来她也不是银月巷生得最好的姑娘,模样只能算清秀,性子泼辣,嘴皮子还特能骂人,可就是这么个人,叫他彻彻底底入了心。
亮堂堂的屋子里,齐昌林握着张湿帕子,笑着笑着就沉默了。
他知晓的,阿秀不管去到哪儿,都能过得很好。她就是那生在野外的花,身上始终有一股蓬勃的倔强劲儿,从来都不畏风雨。
一直以来过得不好的人,是坐于高堂庙宇之上的他。
齐安见他沉默,也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