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他低低地呢喃道,声线中流淌的,是浸入骨髓的思念。

如果华胥再长两年,或许能听出端倪,可现在的他绝对不行,四面楚歌的境地令他无暇他想,他丝毫没意识到这样的梦呓已经超脱了普通朋友的范畴,他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不无感慨地想着:这傻子……

谢逢秋渐渐安静下来,不再翻动,只是固执地抓住华胥的手贴在胸口,他倒也不挣扎,只是顺势将剑靠立在一旁,侧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人一辈子,总会遇到无数次左右摇摆,两难抉择,幸运的人,可以轻易地权衡利弊,舍弃掉轻的那个,留下重的那个,可当抉择不再是抉择,而是左手和右手,或者心尖上的两块肉,剜掉哪一块都是鲜血淋漓的疼,舍掉哪一只都是终身的遗憾……那或许很多人都会变得优柔寡断。

当然,聪明的人,会在这样进退维谷的境地中选择高空的独木桥,即便走得摇摇欲坠,却明白这是唯一能保全两方的办法,华胥自认不算聪明,他除了一身筋骨有用武之地,根本看不穿那些复杂的算计,眼花缭乱的筹谋,说白了,姜兮说得没错,他就是个武夫。

多笨啊,连揣度人心都不会,战场上的三十六计,仿佛都是纸上谈兵,他是封魔疆的天之骄子,也是邀月书院里无所适从的笨蛋。

华胥憬有时会想,他的父亲,华胥家的那位家主好像脑子也就那样,所以大概他这辈子都变不成个聪明人了。

可从不归山奔波回来的那几日,他从脑海中划拉出无数条应对措施,又接二连三地否决掉,惶然无措之际,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已经选择了当个聪明人。

独木桥的底下,是万丈深渊,可他已经站了上去,少将军十九岁以前,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认命,他生活得顺风顺水,万人瞩目,谢逢秋出事的那晚,他知道,命来了,坎坷席卷着或许能压倒他的巨石冲过来了,但他还是稳稳地站了上去,想跟天道争上一回。

护住想要护的人,才能护住盛世人间,这是谢逢秋醉酒那次,他从他眼里看到的。

这是他的人间,他要拼尽全力给他破开一条生路。

“……睡吧。”

或许是一瞬,又或许过了很久,华胥憬伸出空闲的那只手,轻轻撩开他额前汗湿的鬓发。

“明天是个很好的天气,早点醒来。”

……

少将军那石破天惊的一句,把外头不少人都唬住了。

关键他还是提着剑进去的,令不少人惴惴不安,琢磨着少将军万一要是大义灭亲、自证清白什么的,要找什么样的理由冲进去才算合理……

所幸,这位出来的时候,心平气和,冷静自持,剑鞘平稳地挂在剑上,看起来不像动手了的样子。

廉丹暗戳戳地松了口气。

华胥憬冷淡地跟院长告了辞,转身走得飞快,可一走出众人的视线范围,他立刻停下了脚步。

“阿烨,我需要你帮我办件事。”

他的神色是难得的肃穆,华胥烨立即正色道:“少将军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