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前这位大芙最尊贵的少年,清亮的眸子中带着十足的欣喜。四处东看看,西瞧瞧,什么都觉得新鲜。许是盼这一刻盼了许久。
他不愿扫了他的兴。
小二上齐酒菜后便退出了雅间,整座雅间内只剩下他与十殿下二人。孟楼还未来得及起身,十殿下便先斟满了酒,递入了他的手中:“来,孟兄,我俩今日不醉不归!”
少年白皙的指尖掠过他的掌心,带着一丝寒冬的冰凉。孟楼怔了怔,却见十殿下挽起袖口,仰起头便将手中热酒一饮而尽。
赵凤徽满意地咂咂嘴,见到对面的孟楼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他放下杯盏,乐呵呵道:“盯着我看干嘛?”
孟楼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开了口:“殿下与皇上长得很像。”
赵凤徽哈哈大笑,忍不住打了个嗝:“是吗?人人都觉得我,嗝——与五哥相像——”
然而性子却是完全不同的。孟楼在心里默默想。
八岁那年,胡人率军攻进了关内。孟楼一家六口从北境南下,逃入北直隶避难。他在半途与父母走散,小妹又被沿途的暴民生生掳了去。他上前想夺回小妹,却被众人连踢带打,丢进了路边的泥水沟中。爷爷将他了捞回来,带着他连夜逃到了兴陇城外。
兴陇城杜绝流民入城,城外水粮断绝,爷爷躺在草垛上奄奄一息,只能靠吃树皮过活。
孟楼明白,若是再无进食,爷孙俩便再也撑不过去了。
京城的贵人来了兴陇,他不顾死活,扑上前抱住了贵人的靴子,恳求贵人赏自己一些吃食。贵人虽并未立即应允,几日后却送来了成车的粮食,将他和爷爷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孟楼活下来了。
他做梦都想要报恩,却再也没能等来那个貌若谪仙般的贵人。
后来,京中又来了个大人,听官府的人说,这是个比贵人还要厉害的大官。大人交给自己一枚令牌,说那位救了自己的贵人如今有难,若想要报恩,长大后便持着令牌去找镇北军,为国效忠。
长到十三岁,爷爷辞世。孟楼收起简陋的小包袱,手中攥着那位大人给的令牌,敲响了镇北府的大门。
“皇上和那位闻大人,”陛下身旁坐着的那位白衣公子,和回忆中那道清风霁月的身影渐渐重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说仙子?”赵凤徽眯了眯眼,面上已隐隐染了红。
孟楼见十殿下已有些微醺,正摇摇晃晃地挣扎着要起身,匆忙站起身,将半醉的十殿下扶稳了。他推开雅间大门,搀扶着十殿下便欲下楼。
二楼靠窗处坐着两名客人,小二正围着两人忙前顾后。小二见孟楼扶着赵凤徽走了出来,忙上前道:“这位公子,需要搭把手么?”
两名客人正在谈事,听到小二出声,视线好奇地朝雅间的方向投了过来。见是两个喝醉的年轻人,便又收回了目光,继续谈着自己的事。
孟楼察觉到十殿下的身子僵了一瞬,随即便被十殿下一把推开了。
“我,呕……”赵凤徽捂住嘴巴,又折回雅间去了。
孟楼朝满脸担忧的店小二摆了摆手,又在小二手心塞了些碎银,示意无事,才跟着赵凤徽返回了雅间。
赵凤徽倏地将门合上了。
孟楼看着坐回椅中,面色如常的十殿下:“?”
十殿下脸上绯红顷刻间消褪了个干净,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孟兄,你可有看到靠窗坐着的那二人?”赵凤徽低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