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厌恶人族。
我厌恶这种虚伪自大贪婪奸诈的生灵。
在嗔念的部分灵魂被释放的瞬间,这种极端的厌恶感,就已经流遍全身,我本以为自己可以隐瞒这感受,我竭尽全力,只压制了两天,现在就认输了。
这厌恶感源于我自身的经验判断,但我却没有关于这些感受来源的记忆,我很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我记忆里,作为人族的你们,像被暖融融的夕阳包裹的甜蜜梦境,明明一切都那么好,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刻骨的厌恶感。
对你们的记忆,和被解封的厌恶感受,一直在我体内激烈交战。
我一时厌恶你们,想抹杀你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时又贪恋你们,想让你们告诉我继续从前的生活有多快乐。
可那厌恶感像数万年的积累,我想用情感与理智阻挡它的吞噬,这远不是蚍蜉撼树可以诠释的无望。
或许我一直就是个没有自制力的废物,只是从前面临的困难太渺小,让我得以在你们面前假装很可靠。
你们记忆里的那个陆决,已经战死在与禅渊的交战中,而我,是无名之妖。
对不起,忘了我,但愿不再见。”
没有落款。
写下这封充满自厌与绝望的诀别信时,他或许已经不敢以“陆决”的身份署名了。
短短一页纸文字,慕梨抹掉四次眼泪,才艰难看完。
整整两天时间,她究竟在干什么?
竟然丝毫没看出陆决置身于如何可怕的煎熬与挣扎之中。
她只看出他在极力假装自己一切正常,甚至觉得他生疏的表现有些滑稽可爱。
明明记得原著里的陆决在觉醒初期,就已经在拼命抵抗恶念的吞噬,步步溃退。
而原著里的陆决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朋友,至少不需要像现在一样拼死抵抗、奄奄一息,还要假装一切正常。
她的中二病陆师兄向来是不善于诉苦求助的,只知道硬扛。
而她竟然像所有人一样,在转变初期这最关键的两天里,没有说半句对他恶念的理解与接纳,只心安理得地寄希望于释放完整人格的陆决顾念旧情,留他独自与数万年积累的怨恨情绪决斗,还期望他外在表现与从前无异。
一滴眼泪打在信纸的“对不起”三个字上,慕梨慌忙捏着袖子抖着手,小心翼翼把泪水吸干,但信上的字迹还是模糊了。
她忽然咧开嘴,仰头嚎啕大哭。
三位堂主循着这撕心裂肺的哭声找进门,就见那个向来笃定沉稳的小姑娘瘫坐在地上,右手指甲隔着薄薄的布料,使劲抠进小腿外侧的皮肉里,哭得像初生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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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决离开三天后,禅渊的心引灵根傀儡来到凌云峰,求见主上。
堂主们假装陆决还在峰内,代他传话,拒绝接受前世的记忆,让禅渊死了这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