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予城开车带着周凡渡跨越了半个主城区,最终在一家老字号饭店门口停了车。
这家饭店的主打招牌菜是大盘鸡,进入夏季后,会多推出一道麻辣小龙虾作为招牌菜。
由于这家饭店距离东辅刑侦支队比较近,所以贺予城经常会在结案后带着组里的队员们来这里吃顿饭,犒劳大家一下。长此以往,饭店的老板也就认识了他。
午高峰已过,店里面的客人们已经不多了。贺予城一走进店里,老板就迎了上来:“哟,贺队,今儿怎么突然来了?”
以往贺予城来之前都会提前给老板打个电话,预定一下台位,毕竟队里人多,要是不提前定好容易没位置。
“馋你这口儿了。”贺予城一边往最里侧的那台空桌子走,一边对老板说,“还是老几样。”
“诶,好嘞!”都是老顾客,所以老板压根儿没多问,回了一声后就去后厨报餐了。
贺予城在角落中靠墙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是职业习惯使然,坐在这里可以不仅可以大幅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还能将整间饭店的角角落落尽数收归眼底。
周凡渡在他对面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表现的倒是挺镇定自若,内心依旧却是一片忐忑。这种忐忑就像是皮鞭似的不停鞭策着他的躯体,令他不敢松懈分毫,坐姿极为笔挺,双手搭于膝头,浑身肌肉紧绷,一点儿都不像是来吃饭的,倒是像来和首张汇报任务的。
贺予城端起了桌上的白瓷茶壶,倒了杯茶,推倒了周凡渡面前,笑呵呵地说:“紧张什么?叔又不是外人。”
周凡渡连忙握住了茶杯:“谢谢叔!”
贺予城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举起杯子啜了一口,放下茶杯地同时,漫不经心地发问:“叫什么名字呀?”
周凡渡立即回答:“周凡渡。凡间的凡,渡水的水。”
“哦。名字不错。”贺予城又问,“多大了?”
周凡渡:“一十一。”
贺予城缓缓点头:“和夕夕一样大。”又问,“知道为什么请你吃饭么?”
周凡渡犹豫片刻,果断点头:“知道。”
贺予城被逗笑了:“知道还敢来?不怕是鸿门宴?”
周凡渡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开口:“我和小多从小一起长大的,七岁就认识了。”
贺予城蹙眉:“小多?”
周凡渡解释道:“就是夕夕。”
贺予城了然:两个夕凑在一起,可不就是多么?
随后,贺予城又问了句:“是她自己改名了,还是你给她改的?”
周凡渡:“只有我这么喊她。”
呵,你小子还挺特别的……贺予城的心里一下子就不舒服了起来,比被针扎了还难受。喝口茶缓了缓,他才继续开口:“你们是小学同学?”
周凡渡回答:“是邻居,也是同学,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是,从来没有分开过。”
贺予城:“……”
这比让他挨一子弹还难受。
难受的说不出来话。
他至今仍然记得,在夕夕上小学的时候,自己经常会偷偷摸摸地去她学校门口看她,几乎每次都会看到她和一个高高帅帅的男孩在校门口吵架拌嘴、拉拉扯扯,看得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那个时候夕夕才七八岁,他就开始在心里念叨“女大不中留”这句话了。
后来,他以拳击教练的身份接近她,偷偷教她学搏击和散打。每次约定见面的时候她都会跟他絮叨一些学校里面的事情,几乎每件事情都和一个男孩有关。在夕夕嘴里,那个男孩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叫“烦人精”。她不是吐槽这个“烦人精”,就是讲一些和“烦人精”有关的事,还说“烦人精”总是欺负她,等她学成出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爆“烦人精”的头,让他跪地求饶。
他曾经一度很好奇这个“烦人精”到底是谁,能让他闺女这么念念不忘,但却一直没有机会。后来他的真实身份被曝光了,闺女一气之下直接和他断绝了来往,他更是没有那个精力去寻找“烦人精”了。久而久之,他都快忘了“烦人精”的存在了。直到此时此刻,被遗忘了许久的记忆重新破土而出。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贺予城叹了口气,抬眼看了一下坐在他对面的周凡渡,没好气地心想:不是要打爆“烦人精”的头么?怎么还全须全尾的?只会坑你老爹。
贺予城又喝了一口茶,却一点滋味都没品出来,放下茶杯后,继续发问:“放暑假了你们俩怎么不在家里住呢?那个小破地下室比家里的大别墅舒服?”
周凡渡回答:“就是想体验一下自力更生的感觉。”
贺予城笑了一下,点着他的鼻尖说:“你小子心理素质相当不错,当着老刑警的面儿撒谎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又说,“我们审犯人的时候,最头疼的就是你这种人,看起来怂,实际比谁都难搞,骨头硬着呢,不到黄河不死心。”
周凡渡:“……”
贺予城又说:“我去看过她姥姥姥爷了。老太太刚出院,现在在她舅舅家养着呢。她给老两口说自己现在要备战考验。老两口还以为她一直在学校住着呢。到你嘴里又成了想体验自力更生的感觉,你们俩还两头骗呢?”
周凡渡:“其实……”
贺予城打断了他的话:“你也不用瞒我,我知道为什么,她姥爷跟我说了。老两口年纪大了,担心自己照顾不了她,想让她搬来和我住,让我照顾她。但是按照那个丫头的臭脾气,怎么可能来找我?她是赌气从家里面搬出来的吧?还没给老两口说,怕老两口阻止她,因为她想证明自己可以自力更生,不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