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慈再想了想,又道:“不该忘记晾晒经书的正事。”
“还是错。”可这次禅心师太并没有敲她,忽然问了她一个问题,“可还记得浮屠为何不三宿桑下?”
怀慈认真答道:“不欲久生恩爱。”
“你在那棵梨花树下歇了几回?”禅心师太再问。
怀慈仔细想想,不多不少,正好第三次。
禅心师太没有等她回答,只是满眼忧色地深望了她一眼,摇头便走。
怀慈不解,寺外的梨花林已经有数十年光景,路过的香客也有进去小憩的,此事与“三宿桑下”的典故有什么关联?
她并不知,香客只是过客,不是所有的萍水相逢都能种下前因。她因水而生,命中属水,水能生木,自生机缘。她在同一棵梨花树下歇过三回,前因已定,已酿成了后来她必须亲历的果。
“师父,弟子愚钝,还请师父指点。”怀慈恳切询问。
禅心师太立地静默,良久之后,方才回头,对着怀慈正色道:“你种下的因,须得你自行勘破,方能四大皆空,真正入我佛门。”
若是过不了这一关,她就算剃了发,念了经,也终究是红尘之人。
怀慈还是不明白。
禅心师太也只能点到此处。
怀慈苦思许久,却难得了悟。平日里她诵读佛经,哪怕是遇上晦涩之言,师父稍加提点,她便能了悟其意。可今日师父说的每个字她都明白,连在一起却又什么都不明白了。
既然一时想不明白,那便暂且放下,求一时的心静如昔。
寒来暑往,春去冬来。转眼间,人间已过三载。
三年前师太提点怀慈的那些话,怀慈已经忘去大半。在怀慈看来,梨花林依旧是梨花林,她就算在同一棵梨花树下宿过三回,也未见生出所谓的果。当年她与师父的那些对话,便成了她应该放下的杂绪,被她一埋再埋。
是日,梨花正盛。
怀慈盘膝坐下梨花树下,合眸悟禅。
屏却香客们在寺外的嘈杂声,她听得见清风徐徐,嗅得到花香扑鼻,甚至还能依稀听见溪水淙淙。
心静如镜,即便没有睁眼,天地自然尽收心间。
不知哪里刮来一道暖风,暖风拂过她的秀眉,激得她的眉头轻蹙了一下。她是第一次触到这样的风,花香里的梨花香味似乎更浓了些。她不禁鼻翼微动,确认那一味浓烈的花香就是梨花的味道。
一枝梨花沿着她的秀气的脸侧一路游移到她的下颌之上,轻轻一托。
怀慈以为是师姐来此胡闹,猛地睁眼,正好撞上了一个白衣少女的明媚眸光。她呆在了原处,一半是因为这少女生得楚楚动人,一半是因为她没来由地觉得这少女透着一股熟稔的气息。似是故人,更似是旧友,似乎与她已经相熟了十余年。
“怀、慈。”白衣少女明亮地笑了起来,仿佛是融雪的暖阳,声音也清脆地好似寺檐下垂着的铃铛。
怀慈眼底浮起一抹狐疑,终是回神,愕声问道:“施主认识我?”
“认识。”白衣少女含笑点头。
可怀慈却不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