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临懒懒地撩起眼皮,像他们投去了一眼。怪不得他一入金陵城,就感觉此地气氛很是奇怪。来往的行人匆匆,面色凝重不似先前,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压抑味道。他一个生人,旁人心有疑虑都不愿同他往来,好容易进了酒馆想点上一坛十里醉,谁想到那小二接了他的钱,在柜台后暗戳戳地盯了他好一会,就差没把他脸上戳出一个洞来,叫戚临半点待下去的心思都没有了。
如今一听艳魅索命之词,只能道声无怪乎此。
戚临信手捏了根柳枝,转了身调整了一个姿势,一点点地摘去上面的芽。
不过说来他还没见过艳魅,从前只在书上看到一些记载,也不知传说中的这种鬼怪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是否真的如凡人所说拥有只肖一眼就无法在挪开眼睛的样貌。左右他最近也无大事,不如多留几日,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戚临这么想着,一根柳枝也快被他剥得秃了。对面的猫儿噤了声,齐齐把头别向一个方位,连尾巴都不摇了。
他心下奇怪,不由地也顺着他们的目光偏过头去,只见人影幢幢、摩肩接踵之中,白衣修士负一镂花长剑,身量高挑,于人群中分外显眼,单是那一身生人勿近的气场,就十分与众不同。
踏破铁鞋无觅处……戚临笑了下,小声说道:“找到你了。”
自那日流离岛醒来后,戚临就再也没有见到钟情的半点踪迹。他抓了几只灵兽询问过,它们纷纷都说没有见过戚临口中描述的那人。戚临料想钟情是出去了,他将那张纸压在了储物囊的最下方,思索了许久要怎么去报这么个情分。
灵丹符纸他不缺,金银礼品太俗气。
出了流离岛后,戚临一路北上,就是指望着能找到什么好物什,叫他好备上了前往剑宗,好好答谢一番他的“救命恩人”。
但戚临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在这里碰上了。
他算着时日,觉得对方应该在这里逗留了挺久。
白衣剑修穿过人群,朝戚临所在的这棵树下行来,他心生一念,先是把什么先备礼在拜访的想法给扔在了脑后,然后抬手一点,周遭的柳芽顿时在他手心里冒出的白光下变作了朵朵浅粉色的桃花。
戚临看着愈发接近的钟情,撵碎了花瓣,吹开一阵微风。
桃花在风中踉踉跄跄地飞舞,细碎的花瓣飘落在钟情的肩上,叫他那一身的冷淡白衣都沾上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钟情疑惑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警惕,手上也是蓄势待发,背上的长剑仿佛在顷刻间就能争鸣出鞘。
然而在他与戚临戏谑的目光对上的那一刻,所有的戒备都在一时间化作迟钝的羞惭。
戚临不明白他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他坐在向光的位置,只是觉得钟情的那双眼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河,人间的灯火,其余的全被刺眼的日光挡了去,更别提对方藏在眼底的隐匿情愫。
“好巧啊,仙君。”他调侃地说道,手中还含着一把桃花。
钟情没有想过会在这里再次见到他,对方的声音几乎是要与他的梦中的那个诱哄融合在了一起,逼得他全身僵硬,脸上发热。
光打在戚临的身后,像他们初见时一样,把对方的轮廓都模糊了去,宛如他心中的一抹不可告人的幻象。
戚临没有等到钟情的回答,他也不指望等到钟情的回答。这剑修就是这般的模样,在他们几次相交中,他总是这样的冰冷,融不化似的。
他看着钟情淡淡地垂了眼眸,抿着唇,迈开脚步就要继续前行。
“钟情。”戚临再次开口叫住了他。
钟情地脚步一顿,回过神来望着树上晃着腿的戚临,心道这人原来并不是自己肖想出来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