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动,被问者似受震慑般眉心蹙紧。片刻缄默,低眉叉手:“此是臣思虑不周,望陛下恕罪。”
沉默片刻,穆昀祈转回身:“景珩,你所虑不错,然也当知,即便是我,凡事也不可随心所欲。”侧目看着渐已暗下的窗牖,那一言,终是顺势而出:“倒是,你逗留京中已一月,朝中渐起非议,且北路不可无主事者,遂无他事,还是尽早启程回兴州罢。”
微微一怔,邵景珩低头:“臣遵旨。”
人声远去。环顾过空寂的殿堂,穆昀祈缓谓左右:“传旨,朕微恙,辍朝两日,不见外臣。”
好在正月,外无大事,歇朝数日,倒也未催生什么风波。二月伊始,才复朝会。
嘉王协同高士举谋逆一案,经三司会审,终出论断:高士举恶贯满盈,论罪当诛,已判腰斩!至于嘉王,既是受人胁迫参与谋逆,众议自请对之网开一面,免其死罪。顺水推舟,穆昀祈遂从参知政事张仲越之谏,废嘉王为庶人,发房州安置。
事议定,正待退朝,却见殿外黄门匆匆闯入,禀上一事,竟如惊雷落地,震得众人瞠目无声:嘉王于半个时辰前突然薨逝!
片晌,还是张仲越回过神,问向来者:“嘉王何以暴亡?”
黄门回:“是早前用了一盏参汤,经御医验过,汤中有毒!”
众人面面相觑。
穆昀祈起身,面色冷峻:“孰人下毒,可有查明?”
黄门如实:“参汤是晋国长公主晨间亲自送去的。”一顿,“公主当下便在殿外,待候召见!”
殿中鸦雀无声。
面色数变,穆昀祈缓缓坐回:“宣她入内。”
素衣女子稳步前来。穿过殿中,目不斜视,似除了前方正坐之人,此地一应余物,于她皆为尘埃。驻足一刻,两手交叉护在隆起的小腹前,正身拜下。
“金芙毒杀嘉王,自来请罪。”一字一句,高亢清晰。
一阵轻微的骚动。
张仲越跨前一步:“公主何故为此?”
向前恭敬再拜,女子语调端正:“嘉王谋逆犯上,不知悔改,且丧心病狂,弑杀亲母,当日为掩盖罪行,还一意欲灭我郭氏满门!如此泯灭人性、罪大恶极----”犀利如针芒的目光扫过两侧,一字一顿:“嘉王,难道不应伏诛?!”
无他动静,耳中只听阵阵吸气声。
穆昀祈凝眉:“你怎知他弑杀亲母?”
“昨日,他当我面亲口认下!”女子冷如寒冰的眸底,终升起一抹恸色:“他尚承认,谋逆作乱,乃他一意所为,高士举,不过是一块挡箭之牌。”
良久静阒。
穆昀祈起身环顾群臣,一言打破沉寂:“众卿,可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