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鸥将手按在他脑袋上,令他转头朝着场中:“嘘。”
沈光明只好静了。他看着柳舒舒和林少意,对唐鸥刚刚说的那四个字耿耿于怀。有何不一样,为何我不一样?他似是隐约知道自己想要听什么答案,却又想不清楚那答案的意义。
这时场中柳舒舒已经将昨夜的事情讲完了。林少意正要说话时,七叔突然站了出来。
“柳娘子,冒犯了。”七叔神情凝重,“老乞丐想看看你肩膀上的伤。”
柳舒舒十分大方,很快解开绷带,让七叔走近细细察看。众人紧紧盯着七叔,只见他看了两眼,又举起右手,在柳舒舒的肩上比划两下,突然笑了一声。
“这是鬼啊。”七叔垂下眉毛,神态苍老。
柳舒舒一头雾水,讶异地看他。林少意在看到七叔比划的时候也走到了柳舒舒身边,七叔走开后,他也用右手比较了几下。
柳舒舒:“你俩怎么了?什么鬼呀?”
林少意不说话,拧着眉头转头看七叔。七叔也正好抬头,与他互看了几眼,眼神阴郁。
周围一时静得可怕。沈光明觉得场中压力徒增,忍不住退了一步。唐鸥立刻出手拉着他,顺势攥着他手腕,让他在自己身边站稳。
“这是一个鬼啊,柳娘子。”七叔又笑了一声,声音嘶哑,“这是一个十年前冤死的鬼。”
他扔了打狗棒,右拳成爪,猛地击向院中的石像!那石像正是林少意今日演示天生掌时击打过的,本来已有无数蛛网般的裂缝,此时七叔重重一击,石像立刻轰地一响,崩裂粉碎。粉尘四处飞散,唐鸥甩动衣袖,阻挡粉尘飘向沈光明。
七叔露的这一手令众人万分震惊,一时噤声。他用滴血的右手捡起打狗棒,在满地石粉中走了几步,笑得竟有些凄厉。
“双拳似铁,落爪碎石。这是一门已经失传的硬功,称为虎爪。虎爪的痕迹十分独特,虽然五指钳住人体,但只会留有三道伤痕,分别是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其中又以中指最为厉害,坚硬的指甲甚至能割断人的经脉。”他立在场中,缓缓道,“老乞丐只知道江湖上有一个人练成过这门功夫。他叫辛大柱,辛家堡堡主,十年前已经被烧死了。”
虎爪的出现令这件事情更加扑朔迷离。
辛家堡和少意盟的势力范围是不一样的,辛暮云接任辛家堡堡主十年来,只专注经商挣钱与巩固防卫,虽然有一身好武艺,却从没人见过他显露虎爪这样的硬派功夫,也没参与过江湖纷争。
“辛大哥轻功好,剑法好,但他掌力应该是不够的。”唐鸥说,“再说,他一向淡泊,不应该以这种方式参与江湖纷争。”
沈光明默默听着,没有附和。他想起柳舒舒说的话,心里对那位温润儒雅的堡主多了一层警惕。
此时两人正在杏树下练剑。唐鸥先练完一套秋霜剑,看得沈光明两眼发光。因他大吕真气不稳赌定,唐鸥暂时没将方寸掌的口诀告诉他,只教了他一些简单的剑招。沈光明没有武功基础,剑招舞得很不像话,唐鸥便站在他身后,右手覆在沈光明右手手背上,教他如何使力。
“再说,他这样做对辛家堡应当没什么好处。辛家堡的势力仍然在少意盟之下,他不像是这么欠考虑的人……”
唐鸥一边带着他舞剑,一边慢慢地说。沈光明被他握着手,背后紧贴唐鸥的胸膛,脸上直发热。
“你收收真气。”他说,“弄得我太热了。”
唐鸥奇道:“我并未运转青阳真气。热么?还没到夏天。”他说着松开了沈光明的手,摸摸他的额头。确实有些热,但也不至于到不舒服的地步。他想到应该是沈光明又想偷懒了,十分无奈,便放开他:“休息吧。”
沈光明放下剑,连忙拍拍自己的脸。
此时已近傍晚,树梢上的雏果残花都蒙上一层氤氲的光,孤鸟伶仃地在枝间跳跃,叫得清亮。
沈光明很讨少意盟厨娘的欢心,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碟点心给唐鸥吃。
唐鸥索然无味地嚼了两口,想留着胃口吃晚饭。沈光明自己吃了一半,见还剩一个桃酥,想到唐鸥并未吃过这个便拿起给他。唐鸥正在拭剑,转头就着沈光明的手,衔了那块桃酥。桃酥入口,味道不错,唐鸥转头对沈光明笑着点点头,赞扬他俘虏厨娘的功夫确实不错。
“辛大哥有妻有子,贸然踏入江湖纷争,后患无穷,他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唐鸥又自顾自的说起来。他说了很多“应该”“应当”,讲着讲着便停了。这些话说起来,像是在说服自己。身在这个江湖,又有这样的能力,谁会不想进来搅一搅,闹一闹呢?若是贪图安宁,辛暮云当日就不会站在辛家堡的废墟里,带着残余的人抵抗趁火打劫的江湖人了。唐鸥当时还未认识辛暮云,只是在别的江湖前辈口里听过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