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这才稍安,纳闷儿道:“怎么好端端的就让少爷罚跪?”
“我的姐姐,哪里是好端端的?”小丫鬟隔着窗户往里头瞅了一眼,压低声音:“大少爷这些日子都没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又是伤心又是生气,常跟里头伺候的人抱怨大少爷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这话怕被何须问听见,云裳便拉着她走远了几步,小丫鬟又说:“今儿少爷去请安,老夫人本来还高兴呢,谁知少爷赌气自己去雪地里跪下,让老夫人以后别为难你们家这位少夫人。”
可是了,老夫人哪里舍得罚他?十有八九还是因为少夫人,云裳去屋里抓了把散碎银钱给这小丫鬟,一并谢了她梁锦不在那些日子来报的信儿。
稍想一下,云裳还是把事情告诉了何须问,何须问扶着根椅子坐下,并不着急。他在窗下坐着,一只手捧着手炉,一只手抽出一本《玉皇经》来看。
见他不似担忧的样子,云裳她们便各忙各的去了。何须问看了一会儿书,又抬眼看窗外,外头蔚蓝的天,缀着几朵云,日头照在人身上,暖暖和和的,大概走得累了,他靠着椅背,昏昏然的打起瞌睡。
这瞌睡直打到日暮,梁锦在老夫人那里用过晚饭回来,一进屋就往里间去,刚打了帘子,就见书案边的何须问,正斜斜的靠着,身上搭了件毡满毛的紫貂斗篷。
这是梁锦的衣裳,不知道哪个丫鬟见他睡着了,便翻柜子拿出来给他盖上,他两个发带坠到椅背后头,脑袋折在扶手上,睡得很恬静,梁锦在心里头吟诵道:“残阳映故里,俱销万古愁。”
他想,何须问就是他的“故里”了,他轻着手脚走过去,哈了半个腰去看他,细细的,像摹一副画那样,从发髻到额头,从眉眼到下巴,要将他篆到心里去。
徐徐地,何须问挣开眼,一睁,眼前就是梁锦整个脸,凑得很近,连吐息都能感觉到:“你回来了?”他问,声音里含着刚睡醒的慵懒。
“我这么久没回来,你也不差人去问问我。”梁锦把脑袋收回去,站直了,撇着嘴像是不高兴:“我跪得膝盖直疼!”
何须问将信将疑,要弯腰下去撩他衣摆,梁锦一见他似认真,连忙躲开一步。
何须问见他那浸湿了的衣摆,立马横眼瞪他,他这才不甘愿的挪了回来,何须问从锦袜里抽出裤腿,挽起来看,是一双冻得乌青的膝盖,他两个手指拧着皮肉用力掐了一把。
梁锦毫无反应。
露馅儿了!梁锦连忙扶他起来,没皮没脸的凑近了说:“大白天的你就掀我衣裤,多不好啊……”他想起那些使人脸红心跳的夜,眼睛里闪着精光:“等你好全了的,咱们不急!”
他这没皮没脸的样子,让何须问又笑又气:“你怎么也不服个软?冻成这样,还不叫个太医来看看!”
“不值什么,”梁锦还是嘻嘻乐着:“在奶奶哪儿已经看过太医了,若冻坏了,我们就是两个跛子,谁也跑不到谁前头去。”
何须问垂下眼,没接他话,良久才抬起来:“翠芝就要生产了,你备好礼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