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清以为戳到了他的伤心处,忙抱歉地对张维道:“你节哀,调整好心情,不要太难过了。”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张维诧异地抬头,对上陆见清看过来的目光,他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害,老师你不知道,那位帮过我的老教师今年都一百零八了,膝下儿孙满堂,学生们都记得他的好,他老人家一生没受过什么大苦,这个年纪也算是喜丧,而且吧……”

张维不好意思地道:“就算是刘老师这样的好人,要想投胎也得在地府排个十好几年的队,大家都是鬼,到时候还有那么长时间相处,要难过等真要各自投胎告别的时候再难过也不迟啊……”

“……”

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陆见清想了想,合上电脑道:“这样,正好我下午也没什么课,不如就陪你一起去医院一趟吧。”

市第三人民医院。

六楼的病房内,刘老师躺在病床上,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中度过,他床边围了不少来探病的人,除了家人们外,都是他曾经教过的学生。

张维又是惆怅又是骄傲地道:“多少年过去了,刘老师还是那么受学生欢迎。”

“我活着的时候,老爷子他每年都会被评为全年级段最受学生喜欢的老师,一直到他退休都没落过选。”

张维生前家境不好,父母早早离异,父亲又是个屡教不改的烂赌鬼,平常赢了钱还好说,要是输了,回家总免不了把他一顿暴打出气,要不是周围的邻居可怜他年纪小,又摊上这样一个不靠谱的爹,时不时领他回家吃顿饭,恐怕他都活不到那么大。

“我高中那会儿,我爸就不乐意让我继续读下去,想让我赶紧给他打工挣钱,是刘老师几次看我交不上班费书本费,特意把我叫到办公室了解的情况,知道我家那堆破事后,整个高中他都没收过我一毛费用,所有要用的钱都是他替我垫付的,”

张伟说着,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道,“我心里过意不去,想给他打个欠条,等以后长大了再还他,他却死活不肯收下。”

刘老师这些年给学生额外补课就没收过钱,手里赚的也就那几块死工资,对待他的学生们却从没小气过,他看张维个子瘦小,还经常拉他回家,让师母给他做些好菜加加餐。

陆见清看着病床上躺着的老人,安抚地拍了拍张维的肩膀。

张维难过地道:“高中那几年,我一直惦记着等以后长大了要好好报答他,但高考前的那个晚上,我爸赌输了钱,又喝了不少酒,在家里乱砸东西,我忍不住冲上去和他理论,没成想一言不合就动起了手来,他力气大,一把将我推到了柜子的尖角上,正好撞着脑袋……”

等第二天他爸就醒,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说着又愤愤道:“最可恨的是,我爸那畜牲居然因为过失杀人,才判了七年刑。”叫他怎么甘心!

陆见清听得皱起眉头:“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张维这时才面露得色:“老混蛋出了狱没人管他,没两年就酗酒死了,哼,地府的量刑可比阳间重多了,就他那样的,不在冰山地狱多待个几十年就别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