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自己还是小小一只的模样, 柔顺银发,白色|猫耳, 唇心殷红一颗朱砂痣, 奶声奶气地唤着:“阿娘,阿娘, 这个弟弟是谁呀?”
被他唤“阿娘”的女人蹲下来, 笑着摸了摸对面黑发孩子的发,随后温柔地转过头来, 笑得眉眼弯弯:“是你爹爹朋友家的孩子, 爹爹和朋友有事要忙, 他先跟着我们, 以后, 阿陵就把他当做弟弟好不好?”
顾陵轻轻地点头道:“好。”
说着跑过去, 牵起了对面生得极漂亮的孩子柔软的小手:“以后你就是我弟弟啦, 我会护着你的, 有鱼都先让给你吃,嗯……你叫什么名字?”
黑发孩子眉心有一个暗红色的、漂亮的图腾,他眨了眨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小声答道:“我叫萧宁。”
萧宁……
萧宁。
怎么会是他?
顾陵感觉自己被梦境魇得死死的, 在床上半分都动弹不得,但他分明还能听到周身有人在说话, 随后还有一个冰凉的唇凑上来,在自己的脖颈处咬了一口。
好痛。
但这痛楚很快便淹没在了席卷而来的记忆里。
顾陵想起从那天起,萧宁便跟在了自己身边, 想起他最初不爱说话,但经不住自己天天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不久之后便对他敞开了心扉,满心信赖地牵着他的手,叫他“哥哥”。
当时太小了,记忆真的很模糊,阿娘带着他们,似乎在躲避什么人,经常日夜兼程地仓皇赶路。上冥灵山那日是深夜,顾陵记得阿娘流着眼泪吻了他的额头,留下了一句:“倘若阿娘没有回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护好你弟弟……有人会来接你们的,你们一定要等到他,明白了吗?”
顾陵懵懂地点了点头,阿娘在他发间吻了又吻,将他们藏在冥灵山一个雪洞中,随后披着苍黄的月光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唯一清楚的记忆就是,阿娘在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之下她似乎流了眼泪,又似乎只是他的错觉。冥灵山雪野终年不化,不知是谁在远方唱着妖族的挽歌。
“噫吁——我送君魂兮,还彼大苍;生为灵兮死为冥,休休纠缠葬天陵!”
那个雪洞里实在太冷了,萧宁似乎很怕冷,两人只好紧紧地抱着,靠彼此的体温取暖。天寒地冻,环境又陌生,连食物都没有,顾陵也不记得在那个雪洞里待了多久,只记得大雪下了足足三日,三日后出了太阳,他才敢带着萧宁出来。
那时他便隐隐意识到,阿娘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冥灵山当时还是妖族的地盘,妖魔二族正在交战,阿娘告诉过他萧宁有魔族血脉,他根本不敢带着萧宁去投奔那些妖族“亲人”。年龄太小,二人都不会化形,顶着妖魔的样子,在人界也活不下去。
他和萧宁在冥灵山上东躲西藏、胆战心惊地过了一两个月,没有等到来接他们的人,只等到了一群贪得无厌的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