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破绽倒也容易圆。许碧把眼睛一垂,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自然不是,我是风吹一吹便吹大的……”陈氏养大她,可跟养许瑶许珠不一样呢。
“咳!”沈云殊险些就要笑出来。这位许二姑娘说话实在是有趣,风吹吹便大了,不知他那位岳父若听到这话,会作何感想。
“我却听说,你也是记在许夫人名下,与你的姐妹自小便一同教养的?”这都是林妈妈回来说的,当然他是半个字都不信的。真要是当做自己女儿来养,也就不会备下那样的敬茶礼了。
“难道大少爷相信吗?”许碧直言不讳,“若说家中有谁对我最为关切,便是路姨娘了。”
沈云殊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当然不是来杀人灭口的,只不过在窗外听见这主仆俩如此离谱的猜测,故意说来吓吓她们而已。却不想许碧半点没被吓着,反而如此坦白,倒教他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正如知雨所说,这婚姻大事,本也不是许碧自己能做主的。如此随意便被抛出来冲喜,可见不得父母喜爱,也是个可怜的。果然这没了自己亲娘,总归是过得不如意。
许碧却不知道沈云殊此刻心中是起了同病相怜之感。实在因为沈云殊不但面无表情,而且脸上被那药水涂得青白如死人一般,便是换个研究微表情的高手来,也观察不出什么。她等了一等,见沈云殊没有说话,心里就微微一沉,换了一个话题:“大少爷抓到的那几个倭寇,可交待了什么不曾?”
“嗯?”沈云殊眼皮一抬,“交待什么?”
“自然是他们如何混入福建的呀。沿海驻军如此防范,他们还能潜入内地,且劫持官家小姐,只怕没那么简单,说不定还是有内应的。大少爷假装重伤,又追到宣城去,不就是为了查这些吗?”没有家贼,难引外鬼啊。
沈云殊心中微微一凛:“你知道得倒多。”
“既然知道大少爷就是那络腮——义士,这其中的事,想一想也就知道了。”许碧险险把“胡子”二字咽回去,追问,“大少爷审出来了吗?”她觉得可能没有,要不然沈云殊半夜三更还穿这种衣服晃什么?联想一下王御医今天的折腾,肯定是掩护着沈云殊出去了呗。保不定就是没审出口供来,还要去接着审。看那个平田的变态模样,绝对不是个容易吐口的。
沈云殊盯着许碧,没有立刻回答。他当然是还没审出来。那三个倭人带回去之后,已经用了不少刑,可就是不吐口。且其中有一个根本不会说汉话,从头到尾都在用东瀛话哇哇大叫,偏偏他现下手里并没有懂东瀛话的人,若是从外头去找,就怕落了袁家人的眼。
但是许碧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儿家,怎的也能想到这些?若说临危不惧是胆大,思虑周全是心细,这可与林妈妈往回递的消息完全不同啊。
“说起来——”沈云殊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如何确认他们是倭人的?你见过倭人?”倭人跟盛朝人从面目上来看并无多大异样,他们来了江浙半年多,也在海上跟倭寇对战过,都辨认不出呢。
许碧想了想,还是抛出了自己的筹码:“我懂些东瀛话。”
许家以庶换嫡,真是把她坑苦了。若真是原本的许二姑娘,或许低眉顺眼地也就熬着过了,许碧却是不行,她过不了这样的日子!
沈云殊瞳孔微微一缩:“你懂东瀛话?”如果不是有林妈妈从头到尾跟着,他都要怀疑许碧是不是被调了包。
“大少爷大约知道,从前我父亲宦游那几年,我们都是留在山东老家的。”
许良圃守孝过后重新起复,开始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差事。那会儿许瑾才三岁,陈氏好容易得这一个宝贝儿子,爱若性命,舍不得他受苦,索性就带着儿女留在老家了。直到许良圃在京城站住了脚跟,陈氏才带着儿女进京,定居京城。
“就是那会儿,家里买了个婆子,说是从海边儿上逃难来的,会说东瀛话。”许碧镇定地编着谎,“那婆子分在路姨娘院里,我心里好奇,就跟她学了一些。”
沈云殊再次抬了抬眼皮:“所以?”
“所以,我也许能帮上大少爷的忙。”
第23章 上香
屋子里有一会儿静悄悄的。半晌,沈云殊才缓缓地道:“帮我的忙?”可他怎么听着许碧这话, 可并不像是只想帮忙的意思。
“是。”许碧挺直了后背, 略有些紧张地盯着沈云殊, “若是大少爷手边没有懂东瀛话的人, 我或许帮得上忙。”
沈云殊歪歪地靠在罗汉床上,上下打量许碧。刚才还觉得她看起来就还是个身量未成的女孩儿,这会说起话来却是句句胆大, 难不成她在许家十四年,那副懦弱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