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节微微一窒,道:“娘娘当初不就是……”
“此一时彼一时也。”袁太后冷冷地道,“何况当年袁家是我娘家,如今你卢家就算能拉拢一些人,又算什么?”里头到底也没有卢家人哪。
“那娘娘还有什么法子?”卢节作为卢家最出色的子弟,对卢氏一族的情况十分清楚。卢家出仕的子弟着实不少,可因卢太子妃之事,多在各地任五六品的官职,并无权倾朝堂之能,更没有能如袁氏父子那样的掌兵之人。
说到袁氏父子,卢节就忍不住低声道:“或许皇上自登基起,就在谋划此事了……”
“不错。”袁太后冰冷地道,“这也是条白眼狼。”若是立储的消息没有传出来,过些日子皇帝突然立了太子,她岂不是措手不及,毫无办法了?
卢节轻叹:“隔墙有耳,娘娘慎言啊。”九五之尊的宝座坐上去,谁会舍得下来?袁太后说这样的话对事情毫无帮助,不过是发泄而已。
袁太后唇角向下一垂,两道法令纹显得更加深重:“你还记得前朝哀帝之事吗?”
卢节悚然一惊:“娘娘是说——宫变?”
前朝的哀帝,听这谥号就知道不是个什么明君,不过他这个谥号主要来源于他的死法——在后宫荒唐之时,被妃嫔灌至醉眠,用绳子勒死了。
这死法真是够丢脸的,而做出此弑君之事的妃嫔原是犯官之后,因冤被杀,子女则充入乐坊。偏哀帝还在乐坊中看中此女,竟带入宫做了妃嫔。如此说来,哀帝不死,谁死?
不过袁太后当然不是在说哀帝如何丢人,她说的是宫变。深宫之中,几个女子都能置君主于死地,弄出一场天大的变故来,可见这种事,其实也不是很难。
袁太后脸上露出讽刺的笑意:“难道不成?”
卢节定了定神:“娘娘,皇上可不是哀帝。”且当初哀帝无后,才导致后宫昏乱,什么犯官之女都能充盈后宫了,就是宫女与内侍之间的私情丑事也不少。可如今中宫见在,且治宫有方,要想如当初妃嫔炮制哀帝之法,那是不可能了。
袁太后淡淡地道:“靠几个宫人自是不行,可若有禁卫呢?”
淡淡的一句话,却教卢节猛地抬起头来:“娘娘说禁卫——”
袁太后瞥他一眼:“若有禁卫呢?”
卢节握住拳头,只觉得心里呯呯乱跳,一股子热意自脚底直往头上冲:“娘娘真有把握?”若禁卫可用,到时隔绝宫门内外,一纸诏书,则大事可定。
袁太后嘴角弯了弯,看着像笑,可是笑意半点都不曾到达眼里:“当年拥立皇帝,本宫也不是只靠袁家的。”袁家毕竟远在东南,远水救不了近火,袁太后若是自己没几分资本,如何能成事?
何况那时候,先帝心里偏向端王一派,原是只想圈禁端王,留他一脉一条生路的。
袁太后想着当初那痛彻心肺的时刻,冷笑起来。皇帝自以为登基数年,除掉了袁氏父子,就能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了?休想!当初她是如何拥立他的,如今也能把他再拉下来!
卢节强压住狂跳的心。逼宫传诏,这可是大事!然而袁太后说得并没错,若是由着皇帝立了太子,敬亲王就永无翻身之日了。更何况皇帝立太子之后难道就会收手?不,那是不可能的!
看看袁家吧,如今已经只剩下了一个空头的承恩公府。若是卢家也变成那样子——卢节的指甲陷进掌心,半晌才道:“娘娘若有此心,须细细计议!”
袁太后一直提在喉咙口的那颗心往下一沉,终于落到了实地。她果然是没看错卢节的,当初卢太子妃还在的时候,她就看出太子妃的这个弟弟野心勃勃。那会儿她是不喜欢卢节的,甚至准备将来太子继位之后,要防着卢家外戚坐大。可现在,她却很高兴卢节有这样的野心,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对从龙之功格外热衷,才会敢于冒险……
卢节来宁寿宫探病,这几年也是常有的事了。毕竟敬亲王就要出宫开府,少不得要跟母族来往。卢家人多不在京城,也就是一个卢节了,所以多往宁寿宫走动走动也在常理之中,皇帝从不过问的。
只是这次,卢节才来过宁寿宫没两天,就接了一桩去直隶巡查的差事。
“皇帝果然是盯着我呢。”宁寿宫里,袁太后听了宫人的禀报,只冷笑了一声,“这样,亲王府谁在监修?卢节出京,必得有人盯着,绝不许委屈了珏儿!”
善清忙道:“娘娘放心,内务司岂敢怠慢敬亲王呢。”再说,皇帝都下令了,说敬亲王府要仔细修建,有这句话,谁敢亏待敬亲王?
袁太后轻嗤了一声。当然要仔细修建,一座亲王府若能打发了心腹之患,她是皇帝,也会大方得很的。只是,她又不是真的担心内务司怠慢,只不过要混淆视听,让皇帝以为她真是只能在这上头给敬亲王争一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