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夕淮不知道带队的是谁,只道是锦衣卫查出了自己什么过失,到牢里找人证去了,或者是牢里那个犯人背景雄厚,劳动了锦衣卫,不管是哪一种他的脑袋都是保不住了。
牛夕淮越想越怕,越想越怨,顺平府知府这官位听着好听,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位子上坐着是多么的艰难,顺平上下就是倒夜香的都说不定是哪户权贵的穷亲戚,他苦熬六年多,不就是想着时间到了能换个地方吗?就是做个县令也比在这当知府好啊!
可谁知道,到头来还是没熬过去啊!
牛夕淮想着想着眼泪就下来了,干脆也不在这守着了,叫过师爷让他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若是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帮忙照顾点少爷,要是照顾不来,至少帮忙收个尸……
杨鲲鹏带着选好的犯人从大牢里出来的时候,顺平府后衙已经哭声一片了。连知府今天出去参加诗会的儿子牛秉承都被仆人叫回来了,他回来的也巧,一进门就是宣旨太监拿着圣旨正在宣旨。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自己哭哭啼啼的老爹按在了地上,听了半天,不就是赦免了几个犯人吗?
宣旨一毕,牛夕淮这才知道原来没有自己的事,欣喜之下也没多想,高高兴兴就把圣旨给接了。转身抹着眼泪吩咐家人准备酒宴,要好好庆祝一场。
“爹,您干什么呢?”牛秉承于是更不明白了,拉过来自己老爹准备好好问问。
“唉……这不就是误会了吗?”牛夕淮转身刚要跟儿子把事情自己说说,蓦地一拍大腿,嚷嚷道,“这旨我怎么就接了?这里边有问题啊!”
“啊?”
“对了!刚刚带队那人根本就不是锦衣卫!好啊!他们竟然如此戏弄本官!我定要……”
眼看着自己老爹怒气冲冲就要朝外走,不知道找谁去,牛秉承赶忙将他拉住:“爹,刚才那带队的人我知道,他是金吾营的参将杨鲲鹏。”
“原来是这小子!”牛夕淮更气,“绝对是他又撺掇着陛下胡闹,我去找谭首辅去!”
“爹!爹!您冷静冷静!”
“冷静?!冷静什么?你爹都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牛夕淮现在是把刚才自己屁滚尿流,痛哭流涕的罪名都安在杨鲲鹏身上了,并没觉得是自己当时胡思乱想,而是认为一切都是别人蓄意闹事。
“爹,您那胆子我还不知道吗?别人家都是知子莫若父,我可是知父莫若子。您又胡思乱想了吧?杨鲲鹏来找,八成是为了他那个金吾营的事,做儿子的劝您不要惹麻烦。”
“什么不要惹麻烦?明明……”牛夕淮脸红,别人家都是父训子,他们家却是子训父,原来是因为他老来得子,对儿子宠溺,奇迹似的,牛秉承非但没长成纨绔,反而慢慢成了一家之主,按照牛夕淮几个妻妾的说法就是——
大郎比老爷让人安心!
“爹您今天要是真把这事折腾得满朝皆知,那说不准他这练兵的事就要停下来,不过,爹您应该知道,他这练兵的事是为了陛下,对吧?到时候,陛下震怒,他对内阁六部的头头们没法,想要治您这个顺平府知府,还不是手到擒来?”
“……”牛夕淮眼珠乱转,他既不是让人恨不得剥皮填草的大奸臣,也不是刚正不阿的大青天,他就是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官”,如今儿子这么一说他顿时就软了,只是又嘟囔了两句,便回后衙找自己的妻妾压惊去了。
牛秉承也是是一摆扇子,转身又去找他的朋友去了。其实他如此劝解父亲,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杨鲲鹏那句“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已经从国子监中传了出来。而且,牛秉承也与南宫沉他们交好,自然是比旁人更多知道些杨鲲鹏的事情。
相比起其他人听到这句话,或以为杨鲲鹏自大,或以为杨鲲鹏夸夸其谈,他却很希望能够看看杨鲲鹏到底走不走得到那一步。可他不过一个举人,能做到的也就是从他老爹这帮帮忙而已了。
离了顺平府,杨鲲鹏又带着人跑去了临近的各县,本来连跑三县都没事,可是到了最后一个长兴县,事情却出了变故了……
到了长兴县,杨鲲鹏刚说要提走几个犯人,长兴县县令便跑到了牢房门口,声称只要杨鲲鹏敢上前一步,他就一头撞死在石阶上,不能让杨鲲鹏以一己之私,毁了国家法度等等。
杨鲲鹏当然不能弄出人命来,看他如此坚持转身便带人离开了。可是刘耀祖不知道,杨鲲鹏实际上是绕了一个圈,将人分成了两队,一队回京,他自己却带着几个人换了平民衣衫又绕回长兴县来了。
他也希望是自己多此一举,不过这个刘耀祖实在是有些反应过度,与其说他是在维护国家法度,还不如说是他县衙大牢里有什么人不想让自己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