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为了刚才那声兽吼的事情来的。”克鲁达大师说,“是来道歉的,西蒙斯将军,因为那声兽吼源自于我们的一个魔法事故。”
“我们的?”比起魔法事故,指挥官更在意的是这个词。
“是的,我们的。”
西蒙斯松了一口气,他的眼睛甚至亮了起来:“那么,这个事故是怎么发生的?他可以重演吗?”他忘不了刚刚那声吼叫带来的恐惧,即使他根本没看见发出声音的动物,更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但只是一声吼叫就足够了。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有时候所差的可能就是那么一生吼叫。
“您也知道,那是事故,是个意外,所以我们并不清楚他是否可以复制,因为那位制造者现在有些意识模糊。”
“那位魔法师没事吧?”魔法师总是宁多不少的,尤其还是刚刚制造了事故的魔法师,西蒙斯并没对对方表现出愤怒,反而出自真心的关心。
“他应该没事,您可以放心,西蒙斯将军。”
再三保证了,只要对方醒来,并且表明事故可以复制,就立刻来告知西蒙斯将军,克鲁达离开了指挥官所在的建筑,回到了法师们的住所。在这里,周岭轲正在被几位治疗师围着治疗,但每一个看过他的治疗师,都表示这个失去意识的法师并没有伤病,他的情况更像是在睡觉。即使这些常驻军队的治疗师更精通的是外伤,但是从他们统一的笃定的语气里,克鲁达就知道再找别人来已经没有用了,至少要塞附近的人已经没什么人能派上用场了。周岭轲确实并没睡眠,但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已经超出了那些人可以应付的范围之外。
面对这种情况,克鲁达的心情复杂,他仿佛看到一头凶兽在沉眠一眼安下了心,但周岭轲那张年轻的面容以及在和他们谈论学术问题时神采飞扬的模样却又让他觉得遗憾和惋惜,并因为自己之前的安心而愧疚。但那咆哮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浓重的迷雾仿佛再次在他眼前弥漫……
“照顾好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克鲁达吩咐了一声,垮着肩膀走开了这间房间。
“是的。”麦克瑞低头行礼,他满含愧疚,面颊发烧,他不该把这位年轻的法师单独留在那个房间里的,即使他那么做并非出自于偷懒,反而是因为信任。但难以相信,如果不是克鲁达大师临时有事找过去,那么将发生什么事。他们会不会过了很久才发现这位陷入昏迷(用这些该死的治疗师的话说是沉睡)的年轻同僚?所以在其他人劝阻无效之后,麦克瑞把大多数工作交给了另外两位法师,决定专心照顾这位年轻人。
至于周岭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治疗师在一定程度上说对了,他确实是在睡觉,因为他正在做梦,如果以梦的内容来说,他做的还是噩梦,只是,这是个丝毫也不能给周岭轲带来恐怖感的噩梦——不是说那些场景不可怕,只是潜意识告诉他,没有怕的需要,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自己的掌握之中。
——头顶的天空是白蒙蒙的,应该有的蓝被太过厚重的白遮盖得严严实实露不出一丝,随着接近天边,天空的颜色开始变红,粉红、橘红、浅红、红、血红……
红的原因并不是夕阳,因为太阳并不存在,让天空染上红色的,是一条河,宽阔得近乎于壮观的红色河流,红色的河也并不是因为里边倾注的都是血水之类的,而是因为河中生存着的无数水藻。河的两岸是白得近乎刺眼的沙滩,偶尔有那么几块散落的岩石,也同样是刺眼的白。
周岭轲随手捡起了一块岩石,岩石的重量出乎意料的轻,当看到了岩石的另外一面,周岭轲手一抖,它落回了地上。
那不是岩石,而是头骨,人的,也可能是什么灵长类的动物的,但毫无疑问,河岸上的岩石都是头骨。原来看起来并不多的岩石,在周岭轲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忽然变得数目众多,乃至于一望无际起来。因为那些沙也是白色的,所以产生了错觉吗?不,那些白色的沙,其实就是风化的“岩石”。
正常情况下,他该大喊大叫着逃跑吧?周岭轲站在那,看着被自己重新扔回倒地上的骨头。但是现在,在这,恐惧这种感觉好像已经被从他身上剔除了,就算是刚刚发现了头骨,以及现在意识到更多骨骸包围着自己,周岭轲感到更多的也只是惊讶,与一种原来如此的了然。他看向另外一个方向,白色的骨沙一直绵延到与天空接壤。
突然,周岭轲的脚下传来震动,他不由得踉跄了一下,在他刚刚站立的位置,沙开始向下落去,就仿佛是拉开了栓子的浴缸,空洞越来越大。蔓延到了周岭轲的脚边,让他不得不继续后退。他一直退,不停的退,知直到脚下传来不一样的声音,周岭轲一扭头,才发现自己已经退到河边了,他的脚跟已经被河水浸湿。那些和水几乎成为一体的红色的藻类,随着水流的波动,开始粘着在他的双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