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这些心思,却一毫也瞒不过聪明的溟月。溟月不由得哼了一声。
“所谓处置,他也没说要处置。”少司命继续说,“只不过,如果天界谁都不管,单靠一两个仙人的力量,非但救不了射鹿,还会把自己搞得很惨。”
溟月冷然说:“不就是魔族么,谁怕他们!再说了,谁说只有一两个仙人,还有射鹿整整一城的人呢!”
迦陵听见魔族二字,不由得心中一震。剑仙和魔族,是天生的敌人。譬如老毕家里遇见的那个血魔。迦陵恍然的想起一百年后,那个黑衣吸血魔头的模样,似乎有点眼熟,却又实在想不起来那是谁。
第七章
七三月三,荠菜卷春饼,是古来的旧俗。射鹿城中的百姓,自然要热闹一番。这一曰上午,饼铺子的伙计王达格外忙碌。新出笼的春饼一笼一笼冒着腾腾热气,转眼就被抢购一空。王达正忙着,冷不防一只乌黑的手伸向雪白的春饼。
“去去——别抓!”王达一边叫着,一边扬手,“你还没给钱呢!”
那人眼皮一抬,神情十分凄厉。王达一愣,冷不防手背上被狠狠的抓了一把。“哇——疯子!”王达尖叫,“你这个疯子——”
那人盯着王达流血的手背,嘿嘿冷笑,低声吼了一句:“我是麻风。你们谁也别想逃,都得跟我一样!”
集市上炸开了锅。买春饼人们四散逃窜,把周围的一个个摊子都冲散了。一只煮着馄饨的大锅翻倒在地,沸水烫得人嗷嗷直叫。有人踩着了馄饨皮子,脚底一滑摔倒了。麻风病人扑了上去,照着脸狠狠的抓。人群发出一阵尖叫。街道太拥挤,退也无处退。一时间又有好些人被麻风深深浅浅地抓着了。其实那个病人又瘦又小,身体虚弱,对付他并非难事。可是所有的人都想着逃命,竟无一人肯近身去制服他。
王达捂着流血的手背,心想完了完了,这下子死定了。
这时红光一闪,炫得人眼花。过了一会儿人群终于静了下来,原来麻风病人已经被一个白衣的年轻男子扣住了,动弹不得。
淇风望着周遭的人群,多有被抓伤的,一个个神情惶惶。淇风心里颇不是滋味,想到此处这么多人,都可能得上麻风,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可以到白虎街的莫医生那里,要一些仙灵草。”他说。
岂料根本没有人理他,不声不响的,却有人赶着离开这个地方。
“站住站住,谁也不准走!”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骑着高头大马,从这条街的两头围了过来。连马的辔头上,都套着面具。这是射鹿王公的卫队,专门搜捕麻风病人。
每个人的脸都白了。一个矮小的妇人想趁着士兵不备,悄悄地从边上溜出去。她被一支长枪生生的挑了起来,抛回街心。
“谁要走,格杀勿论!”队长大声呵斥。
刀枪闪闪,倒也没有人敢乱动。恐惧的人群和冰冷的士兵对峙着,一会儿,看见一支支火把从士兵队伍后面传了上来。烈火映着白昼的街市,红彤彤的。
“他们要焚街啊!”忽然有人一声尖叫。
这就是说,这一条街上的人要被立刻烧死在当场。
人群爆发了。求生的强烈欲望使得他们又一次扑向士兵们,赤手空拳和刀剑搏斗起来,想要杀一条路出去。火很快的烧起来了,毕毕剥剥的,房上掉下的屋瓦砸破了人头。人们绝望的叫喊着。可是外面的士兵越围越多,如同铁桶箍住一样,密密匝匝。每一个试图冲出去的人,都被逼回火场。有不死心的,被砍得血肉模糊。
火越烧越大。淇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方才还是热闹繁华的街市,一时间变作阿鼻地狱。不停地有人撞到他身上,被浓烟熏晕的人倒在他脚底。他腾起身来,念起了雨咒,想要布一场雨来缓解火势。过了一会儿,果然有小雨落了下来。然而火势却没有明显减小。淇风听见哀号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小,知道不少人被难了,心里难过的要发狂。
淇风站在高处,看见士兵队伍后面,停了一顶红色的软轿。轿帘上画着一只白鹿,那是射鹿王公诸堂。
“你指责我屠杀自己的臣民。老实讲,风大侠,这么做我也于心不忍,但我是为了保护射鹿城更多的人。这一条街的人都有可能染上麻风,放一个出去,倘若传给别的不知道什么人,那就再也无法控制了,到那时如何了得。我不能看见射鹿城毁在我这一代王公手里。”
淇风注意到诸堂的言语十分不客气。从前他们打过交道,尽管他们对于射鹿城麻风病主张大相径庭,但是考虑到风月二仙身份不凡,所作所为,也是为了城中百姓好,诸堂对二人礼敬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