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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瑄心想,是了,这绣骨金针奇毒无比,他若不得解药,那可是死定了。他望了蒋灵骞一眼,心里也盼望她救他一命。不料蒋灵骞嫣然一笑,道:“开什么玩笑,石佳?你几时听说绣骨金针又什么解药?告诉你,绣骨针的毒性天下无药可解。我就算想给你解药,也拿不出来。这可不是骗你。”

“你,你……”石先生又痛又气,几乎晕倒。绣骨金针的剧毒,江湖上闻风丧胆,谈虎色变。可是蒋灵骞既然说不给解药,那是一定不会给的,只有等着毒发身亡。他似乎已经觉得一股股诡异阴寒的毒液正从胸口弥漫到四肢百骸,浑身麻痒。想到江湖上流传的绣骨金针毒发作时那种惨不忍睹的情形,自己已然身受重伤,还要受这种折磨而死,全是拜这个蒋灵骞所赐,不觉急得流下了眼泪。他看见蒋灵骞被沈瑄抱上了马背,再也忍不住了,骂道:“你,你敢走!我把你这个烂了心肝,十恶不赦的小丫头片子……你这小妖女……”

“你说什么?”蒋灵骞猛地回过头来,盯着石先生,又惊又怒。江湖中人多有这样称呼她,她也知道。但在九王府中,钱世骏看重她,众人也都小姐长小姐短的十分尊敬。不料此时这石先生情急骂出,依然是“小妖女”,原来他们心中对她从来也只如此看待。石先生依然喋喋不休的叫骂:“我就骂你这个小妖女,小野种,小妖精,你简直比蛇还恶毒!……啊,啊……不知羞耻……你,都定了亲的人,不要自己的丈夫,跑到外面去勾搭小白脸……不要脸的小贱货……”

这般污言秽语,连沈瑄也无法听得下了。蒋灵骞脸色煞白。马鞍上正挂着一个箭筒,蒋灵骞拔了一枝,朝石先生狠狠的掷过去,正中咽喉。石先生一下子顿住,半句恶语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终于彻底倒下死了。蒋灵骞将那张可怖的脸盯了半天,缓缓道:“你本来不会死的。”

沈瑄和蒋灵骞骑马离开。蒋灵骞始终一语不发。沈瑄知道她恼恨石先生临死前讲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却问道:“离儿,你的腿上怎样?”

蒋灵骞这时才从满腹怨气中清醒过来,不觉“哎哟”一声,几乎从马上跌下来。耽搁这许久,那条受伤的腿其实奇痛无比。沈瑄伸出手去扶她,不料她将身一闪,硬生生推开了他的手。

沈瑄愕然。

只听她没头没脑的说:“大哥,前面有个岔路口,我们就在那里分手罢!”

沈瑄怀疑的看着她,只见她微微咬了咬下唇,又道:“前面应该没什么危险了。你往东,我往西,不要在一起了。”

沈瑄恍然大悟,石先生说的不错,他却几乎忘了——蒋灵骞是别有姻缘的人。这一两日间患难与共,再这样厮缠下去,难以收拾。于情于礼都说不过去,离儿当然要离他远一点了。他明知是躲不过的结果,心里还是难受起来,却淡淡一笑,道:“那好,后会有期,你自己保重!”

还没到那个岔路口,沈瑄就策着马冲了过去。心里却是苦笑:后会有期——她是别人的妻子,从今往后,我但愿再也不要见她!他来不及去回想这一日来的种种,只发现原来纵有生死之契,也免不了分道扬镳,一场别离。

“哐当”一声,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沈瑄勒马一瞧,是蒋灵骞的清绝剑!

他呆住了,自己这么胡涂,把她的随身佩剑也带走了。拾起那把剑,他出了一回神,忽然又跨上马,朝原路追了回去。

他十分惊讶的发现,就在那个岔道口上,蒋灵骞的马一步也没有走,正在悠悠地徘徊着。她听见马蹄声,身子一颤,猛然抬起头来。沈瑄看见她的眼圈似乎有点红,但眼睛里却有一些十分明亮的东西在闪动——定定的瞧着他。

两人对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终于,沈瑄道:“离儿,你的伤很重,我放不下你。”

蒋灵骞笑了,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我的腿疼死了……”

其时天已蒙蒙的亮了,沈瑄见前面有一间农家的草棚,忙忙的停下马,扶了蒋灵骞进去。蒋灵骞坐在草堆上,脱下鞋子,将左边裤腿卷到膝上。沈瑄看去,一段雪藕似的纤长小腿红肿得像萝卜一样,觉得又是怜惜又是心急,轻轻的摸了摸腿骨,分明是早已经折断了,难为她受了这么久的煎熬。偏偏又经过半夜的颠簸驱驰,与石先生过招时又强行站立,因此伤势又加重了好几成。

沈瑄抬头看看蒋灵骞,见她额头透着细汗,知她十分痛楚,只得说:“离儿,一会儿我与你接骨,你千万忍着些,不要乱动,倘若接得不好,只怕将来这条腿就不方便了。”蒋灵骞点点头。沈瑄探明了伤处,握住伤腿,猛地一推,一次接好,手法甚是明快,好让蒋灵骞少受些苦楚。又取出自配的接骨灵药“断续玄霜”和专门化去淤血的“明玉膏”细细的抹上,又削了两条夹板,用布条稳稳的缚在断腿两边。蒋灵骞果是一动也未曾动,却咬着嘴唇,疼的泪眼蒙蒙。沈瑄笑道:“不错,真是个勇敢的小妹妹。我给璎璎治伤,她总是大喊大叫,没有片刻安静。她有你一半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