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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瑄道:“是宝剑的主人罢。大约他当年身陷绝地,却不愿剑随人亡,于是将剑高高的挂了起来。”

蒋灵骞道:“我也是这般猜想。但对这一堆白骨,终究害怕。我就提了剑,设法找路出山谷去。不料这锦绣谷竟然是一个天然的迷宫,总是走着走着就到了死路上。我转到天黑,也不能走出去。那时吴越王妃的人还守在悬崖顶,我也不敢上去。天黑以后我继续找出路,走了半夜,终于到了一片空地上,以为出去了,可抬头一看还是那堆白骨,我竟然走回了原地。那时我绝望透顶,就坐了下来。守着那白骨过了一夜。第二日天亮后,我就向那白骨三跪九叩,许下心愿,倘若那死者在天之灵保佑我走出此谷,将来我一定安葬他的遗体。结果真的灵验了,不到半个时辰,我就平平安安出了锦绣谷,追兵也甩掉了。”

沈瑄道:“不知那白骨是谁?”

蒋灵骞道:“无论他是什么人,总之我欠他一个心愿,须得将他葬了。但我将来,不会有机会再上庐山。”

沈瑄道:“你放心,我去替你还这个愿,到庐山锦绣谷去为他收尸。”

蒋灵骞忙道:“这你就不要去了。那地方太凶险,万一你迷了路,岂不是我害了你!”

沈瑄觉得胸中一股气往上冲涌,他大声说:“那又何妨!总之你的事情,我不论是死是活,一定要完成的。第三件事情是什么,我一并的也为你做了!”

蒋灵骞怔怔的望了他一会儿,柔声道:“这第三件事情,以你我二人之力,都是无法办到的。我也不想说了。我唯有这三个心愿难以了却,你竟然肯答应我其中两件,我已是感激不尽。还有,这一架墨额琴,你带去罢。”

沈瑄茫然道:“为什么,你不要么?”

蒋灵骞抱过那架琴,轻轻的拨了几声,道:“不是我不要啊。但还是你带着它罢,有了这架琴,你将来终归会把那《五湖烟霞引》弹出来的。你……大哥,我要走了,将来也不会再见到你了。我的话讲完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沈瑄心中无限凄苦,却只是淡淡道:“没有了。你将来听不到我弹琴了,我再为你奏一曲罢。”

他把墨额琴横在膝上,调了调弦,凉风乍起,湖面上荡过一串清冷忧伤的乐音,是蒋灵骞从前跟他学的那曲《离鸿操》。

蒋灵骞并不看他,只是茫然的望着湖面上映出的月影。听了一会儿,她戴上一顶斗笠,将长长的面纱垂了下来,然后转身就向大道上走去。

沈瑄抬起头来,望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小,渐渐融入天边的流云之中,却是连头也不曾回一下。湖影霜天,晓风残月,远远的村落里传来一两声鸡鸣。所谓“万箭攒心”,所谓“肝肠寸断”,这些词语的意思,他在霎时间全都明白了。只是他并不知道,那幅长长的面纱下面,也有一滴泪水悄然滑落。

沈瑄独自一人行行走走,晃了大半个月,终于回到了葫芦湾。当小船靠在那从小看惯的熟悉的湖岸边时,只觉得恍如隔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本来以为乐秀宁一定在等着他,可以向这位温和贤淑的姐姐好好的倾吐一番。不料乐秀宁却早已走了,只留下了一张字条钉在书桌上。她说她见沈瑄直到年尾都不归家,很是牵挂,只好出门去察探消息。还叮嘱沈瑄如果回来,千万不要再出门去,等她回来再说。

几间草屋里都是空荡荡的,浅浅的积着灰尘。沈瑄躺在床上睡不着觉,一边数着窗外的星星一边想:“阿秀姐姐不在,离儿的那半张地图,却不知道问谁了。”天一亮,他就爬起来,将草屋前前后后翻了一遍,一无所获。又想,地图也可能是遗落在了湖中,不如下水去找找。

其时早春二月,春寒料峭,湖水尚冷。不过沈瑄自幼水性极好,也不怎么在乎。他将小船撑到从前蒋灵骞落水的地方,潜下水去。找了半日,将湖底摸了个遍,也只是水草小鱼之类,羊皮地图的影子都没有。

只好又撑了船回去。或者仍是在乐秀宁那里罢。

推门进屋,竟然看见窗下小几边坐着一个人,转头笑吟吟道:“这么早出去打鱼么?”

是钱丹!沈瑄又惊又喜:“钱兄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钱丹笑道:“那天落到九叔手里,若不是你帮忙,我可就没命了。又不知你究竟如何脱险,我可着急的紧。后来徐栊他们在钟山脚下放了把火,我才趁乱逃出。可是跟着他们,不免回家去,我又不愿。好不容易甩掉他们了,想想还是来找你。我听说九叔的义妹用计放走了你,真的么?你怎么认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