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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事,我新鲜感过去,觉得做生意很麻烦,而且手上赚了几个钱,苏仲景给我变着法子弄好吃的,就懒得出摊卖东西了。苏仲景倒是在集日里去卖了两次,奈何没有美猫招牌,生意一落千丈。幸好他手艺不锗, 有些尝过味道觉得好吃的食客,也会回头光顾。有些仰慕我的男子跑来和他打听我的下落,他只说和我不熟,只是偶遇好心帮忙的人而已。大家不信,四处査探,甚至偷偷跟踪他回家,奈何查来查去没有下落,只得作罢。

我趴在他的竹篓里,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努力舔新生出来的猫毛去了。

5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风平浪静,就连老鼠都不惹事。

人在江湖混,靠的不是拳头是交情,妖怪也一样。

我的妖力在慢慢恢复,很快就有了千年水准。住在洛阳的弱小妖怪知道了我的存在,成群结队给我下帖子,攀交情。今天是鹿妖请我去喝茶,明天是兔妖请我上馆子,忙得我团团转,每天吃饱喝足,早上才迟迟回家,更加对赚钱没兴趣了。

苏仲景倒是风雨无阻地上街干活,经过我的那场宣传,有时候卖卖烧烤,有时候帮饭馆茶寮画画招牌。他写得—手好字,收费极低廉,所以不少贪小便宜的都愿意光顾他,于是他的收入比以前翻了好几番。偶尔有找茬的,但他脾气好,吃点亏也不太计较,再加上邻里摆摊的也怜他身残,力所能及处照顾一二,没出什么大事。

再后来,请吃饭的小妖怪越来越多,我吃完蜈蚣妖请的全鸡宴又吃牛妖请的鱼宴,接着吃羊妖请的红烧肉,整整吃了三天才竖着尾巴,兴高采烈回破庙,却见苏仲景早早出门了,屋子里乱七八糟,藏在坛子里的钱都不见了,就剩下屋顶藏着的那只留给我的风鸡。风鸡似乎是卖剩的,有些不新鲜,我用力撕着肉吃,忽而想起自己每天都好吃好喝,留他在破庙吃 清粥白菜,终于有些不好意思。我摸摸怀里小妖怪们孝顺的几两银子,决意等他回来,一起去老吴家的羊肉铺子买十来斤好肉,请他好好吃顿饭。

我晒着太阳,打着哈欠,从中午等到晚上,从月亮从西边升起,再到太阳从东边升起。我等到肚子咕咕作响,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少觉,等到清晨的露水打湿了皮毛,顽皮的蚂蚁爬上鼻子,重重打了几个喷嚏,苏仲景还是没有回来。

我开始不安了。

我问住在附近的妖怪:“是否见破庙里住着的那个家伙的下落?”

蟋蟀叽叽喳喳:“他见你天天不理他,嘀咕了很久,然后跑了!不回来了!还有人来帮他拿钱收拾包裹呢!”

前些日子被我戏弄过的老鼠妖,幸灾乐祸:“肯定是被你欺负怕了。”

懦弱胆小的兔妖,被我喝问了好几次,才用弱不可闻的声音道:“猫大人,他好像三天没回来了,或许有事在外面耽搁了……”

苏仲景无亲无戚,还要养猫,哪有资格在外头夜不归宿?!他该不是嫌弃我吃用他的、睡他的还要打他,这点针眼大的小事就跑了吧?!

我怒不可遏,一爪拍去松树上,松树重重摇了三摇,惊起一群飞鸟,掉下两只松鼠。众小妖眼观鼻,鼻观心,个个低头不动,皆不敢大出气。 满肚子火气,四爪腾空,飞快奔向洛阳城,要把那个抛猫弃主的混蛋抓回来,好好教育一番。

洛阳城正是早市,行人纷纷上街。

我跑去苏仲景惯常摆摊的位置,如今那个位置已换了个须发皆白的老书生在卖书画,我唯恐苏仲景为甩掉我,让众人隐瞒行踪,于是走去角落,念动口诀,变了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头戴方巾,手摇纸扇,用最迂腐的口气问豆腐大娘:“我与仲景曾是同窗好友,后分居两地,五年未见,甚是想念。近日回京,听闻他遭逢大难,心下担忧,特来相寻,望大娘告知他去了何方?也方便我去寻他。”

这世间,读书人的地位很高,豆腐大娘不敢怠慢,她从怀里掏出块发白的帕子,沾沾眼角,伤感道:“先生来晚了一步。”

我惊奇:“何出此言?”

豆腐大娘摇头叹息:“平日看他人品甚好,却忽然是否中了邪,好端端的读书人,起了坏心思跑去杀人,前些日子被官府抓了,才过两次堂就招了, 说是杀人沉尸,被判秋后处斩。”

我更惊,平日看苏仲景那家伙杀鱼杀鸡挺麻利,想不到杀人也在行?

这年头,真是人不可相貌,海水不可斗量,连灵魂都靠不住了吗?

我开始琢磨要不要把这大好人才带回黑山去劫道了?

豆腐大娘仍在嘀咕:“那么美的娘子,那么可怜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