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外滩灯火通明,游人如潮。暖色的灯光打在那一长排石头立面的万国建筑群上,尽显历史沧桑,又充满了时尚。第一眼看见时,确实有一种难言的震撼,仿佛穿行在时光的隧道里。
我谢过张师傅,刚下车,一辆黑色亚光的兰博基尼aventador突然轰雷似的从我身边疾驰而过,差点刮到我的手背,接着在前方十几米处戛然停住。
路边响起一片惊呼口哨,一个身着白衣、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从向上打开的车门里钻了出来,看也不看我一眼,将钥匙丢给门童,径直往门里走去。我从没见过这么跋扈无礼的人,怒火腾地蹿了上来,指着他大叫一声:“喂!”
那人转头瞥了我一眼,满脸阴鸷不耐烦的神色,好像在哪儿见过。我正想要让他道歉,看见张师傅在车里拼命朝我摇头摆手,愣了一愣,回头再看时,那家伙己经走过了那两扇青黄铜合金的镂空雕花大门。
“丁先生,人在屋檐下,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张师傅将名片连同一张金色的卡递给我,“舞会在顶层。结束后你打我手机,我还在这儿接你。”
听张师傅的口气,他似乎认识那人。但他既然没说,我也不好意思再问。心想看那家伙日中无人的样了,开着超跑招摇过市连车牌也不挂,多半有什么背景,我一外地人,又不是皇亲国戚,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
还在北京时就听不少朋友提起过外滩18号,原本是渣打银行的亚洲总部,如今己经被改造成上海最具潮流的时尚地标。外表是英式的混合主义建筑,里面装修得非常漂亮,既占老又现代,就连门边的大理石柱子也是从18世纪的意大利教堂搬来的,而这种石材200年前便已绝迹。
电梯无法直达七楼。刚从六楼的电梯口出来,就有安保人员示意顶层已被包场,今晚不对外开放,见我出示卡,又戴着黑色的斗篷与眼罩,才领着我从旁边的楼梯拾级而上。
音乐声震耳欲聋,几个外国女孩尖笑着从我身边冲下来,混合着各种强烈的香水味儿。两个带着海盗帽与骷髅面具的男人端着酒杯,靠墙说话,见我上来,点了点头,侧身让开。
我从没参加过假面舞会,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有点儿犯憷,更多的是好奇与兴奋。
放眼望去都是红色,暗红的地板,猩红的地毯,深红的水晶吊灯,橘红的椅子……就连每一盏壁灯、射灯都是姹紫嫣红的颜色,随着那热烈激昂的舞曲急速变幻,让人刚一步入,就立刻high起来。
酒吧里己经有不少人了,除了几个穿着法国18世纪的宫廷装与艳丽礼服的女人外,大多数人穿得都比较随便,有的甚至只穿了t恤牛仔裤,头上罩了一面具,还有几个外国女孩索性蒙着面纱、穿着比基尼在舞池里跳舞。
我心想幸好罩着斗篷、披风,否则这么西装革履的,未免也忒傻了。
侍应生端着酒盘经过,我刚拿起一杯鸡尾酒,就被一个玛丽莲·梦露装扮的女人从手中夺了过去。她戴着紫金眼罩,双眼灼灼地凝视着我,将酒慢慢饮尽,然后贴着我的耳朵低声说:“佐罗,佐罗,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她的热气呵在我的耳朵上,声音沙哑磁性,我脸颊滚烫,鸡皮疙瘩全起来了。在那之前,我的恋爱经历仅限于校园,从没和这么热情主动的女人打过交道,被她往前一贴,不由自主地连退了几步。
“sela,你见过我的朋友丁先生了?”幸亏苏晴及时救驾,将手臂搀到了我的臂弯里,“他是今晚舞会的主角,我想请他跳第一支舞,介意吗?”
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幽香,就像冬天的早晨迎面拂来的清冷的风,让我为之一醒。
“你的朋友?我可没瞧见你身上的z字呀。小心别让高歌看见了。”sela咯咯笑着将那留了半个唇印的杯子还给我,眨了眨左眼,摇曳生姿地走开了。
乐队换了音乐,变成了华尔兹,灯光也变得柔和昏暗了。
“丁先生,你别介意。等你和sela熟了,就会发现她很单纯,只是喜欢捉弄人。”苏晴将手搭在我肩上,带着我旋转着进入舞池,“人生就像是一场盛大的化装舞会,很多人都戴着假面,你要历练得久了,才能辨识真伪。”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这句话似乎别有所指。但那一刻的我无暇去思考其中的深意。
灯光闪烁,人影交错,我和她紧紧相贴,急速飞旋。或许是因为速度太快,或许是因为相隔太近,我觉得自己就像要缺氧了,无法呼吸。
她一身伊丽莎白·泰勒式的埃及艳后装扮,密密的刘海、漆黑的眼线与大而积的眼影,雪白的手臂上箍着金蛇,几十根缠着金线的细辫和黑色的露胸长裙一起急速旋转……在那变幻不定、暧昧昏暗的紫红灯光里,显得如此神秘、华美而又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