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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丁洛河,出生于1992年3月12日早晨7点,ab血型,双鱼座,身高178,体重65公斤,右肩有一块红紫色的胎记。初恋时13岁,对象是邻班的女生。初吻时16岁,对象是大你一届的学姐,地点在……”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我却越听越恐惧,鸡皮疙瘩全都泛了起来。出生日期、血型、身高、体重、胎记……倒也算了,初恋、初吻的种种细节他是从哪儿得知的?这些事情别说告诉父母,就连最好的朋友我也没说过,日记里也从没写过,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他到底是妖怪,还是会读心术?再联想到他握住我手时所产生的奇怪幻觉,更加毛骨悚然。

“但是上述这一切全都是假的。”他突然语锋一转,一字字地说,“那些你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实,往往未必是真相。你的眼睛、你的记忆,都可能欺骗你。人最喜欢欺骗的就是自己,所有想逃避的东西都埋到了潜意识里。你年纪越大,距离真相越远。只有在你死的一刹那,你才会突然想起自己是谁,应该做些什么,但是那时己经太迟了。”

我心里咯噔一跳,说实话,我的确常常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分不清记忆中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我的臆想。

“人就像一台安装了s系统的电脑,不断地加载垃圾软件,占据内存,不断地遭受病毒和黑客袭击,越来越慢,越来越不像当初的模样。要想让它顺畅如新地运行,除了硬件需要不时地升级换代之外,还需要经常打打补丁,清除一些垃圾,杀杀毒,必要的时候甚至重装一下系统……”他顿了顿,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今天,我就是来帮你重装系统的。”

他的左手在右手无名指上轻轻旋转,青光闪烁,手指上突然多了一枚样式奇特的蛇形戒指。戒指似乎是青铜铸成的,绿锈斑斑,就像一条盘缠着的小青蛇,蛇眼的位置嵌了颗芝麻大的绿宝石,光芒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刚想伸手挡住眼睛,手腕一紧,又被他铁箍似的抓住了。他捏着那枚蛇形戒指,一点一点地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我又惊又怒,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想要大叫,喉咙却仿佛又突然干哑了。

戒指紧地箍在我的无名指上,蛇的平状瞬间发生了变化,就像是突然变成了活的!蛇身盘收紧,蛇口“咬”住了我的指节,甚至还吐出了一点红芯,扎入皮肉。

“彭”的一声,天花板上的灯全都炸裂了。我眼前一黑,剧痛锥心,汗水滚滚冒了出来。

他松开手,慢慢地走到窗口,对我说:“梵高一生都在不停地画自己,是因为他一直在痛苦地拷问自己:‘我的体内存在着某种东西,那是什么呢?’你比他更聪明,应该能找到答案。”说完身子一翻,就从窗口后仰着掉了下去。

我踉跄着冲到窗口,只见他站在昏暗的街灯下,仰头望了望我,不紧不慢地走出巷口,转眼就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

再看看右手,那枚蛇形戒指在黑暗里闪过一轮绿光,突然消失不见,就好像融入了我的皮肉,同化一体。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握紧拳头,无名指与心脏突然一紧,仿佛被什么箍住了,紧紧相连。

钟声回荡,外滩两岸璀璨的灯火一盏盏地熄灭了,外面是漫长的黑夜。

第三幕 在云上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徐志摩《偶然》

上午8点20分。

上海,虹桥机场。

阳光从落地玻璃窗斜照过来,将候机厅分割成界限分明的叫两个世界。对面的男孩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玩着手机里的游戏,两腿一荡一荡,脸容被阳光渡照,正好一半是金色的,一半是暗的。

我取出随身携带的铅笔,在那页夹在书里的白纸上画起他的素描。这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看见美或者独特的东西时,总忍不住要信手描绘下来,如同拍照。这男孩五官精致,轮廓分明,端坐在这晨光与暗影的交汇处,简直就是写生的最佳素材。

他看起来十三四岁,短发浓密凌乱,皮肤白皙,脸蛋像桃子,穿着松的versace黑色圆领t恤、牛仔裤,背着一个粉色的arcteryx双肩包,手机是白色的限量版iphone4,罩着淡粉的hello kitty外壳,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小孩。身边没大人陪伴,估计是暑假去北京亲戚家玩儿的。

那男孩似乎注意到我在画他,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咄咄逼人地盯着我。我心里一跳,像被人当场抓住的小偷,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将纸笔合到书里,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