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鲨痛极,发狂似的弹跃横摔,盘谷不得已将长斧拔出,朝後跌了几步。巨鲨腹身处被盘谷劈开,挣跳之下,裂口越来越大,突然“哧啦”的豁开一个大口,一个尖锥状的东西从那裂口中撞了出来。

众人齐声惊呼。巨鲨凌空一个翻越,将那东西猛地甩了出来。那物在空中打转,猛然撞在地上,朝後滑了数丈方被灌木丛卡住。竟是一艘小型潜水船!

辛九姑等人面面相觑,突然又是“啊”的一声惊呼,只见那小船突然朝两翼打开,跳出一只似龙似鹿的怪兽,甩颈摇头,嘶鸣不已。接着又有两个少年跳将出来。一个俊逸挺拔,英姿勃勃,一个雄武骠悍,眼神凌厉。两人又从小船中拉出一个冰雪美丽的小女孩。三人不断的咳嗽喘气,似是在鱼腹中待得颇久,呼吸不畅。

巨鲨弹跳了一阵,终於匐地不动。成猴子等人瞧得呆了,他们阅历颇丰,但这等情形倒是第一次瞧见。只有那卜算子突然狂喜道:“第一卦!今日第一卦你们还记得麽?贵人临门,万事大吉!他们定然就是贵人,来救咱们了!”

这几个不速之客自然便是拓拔野、蚩尤、纤纤与白龙鹿。

他们在东海上漂流了月余,舟小浪大,虽有司南指引方向,但终於还是被海风吹得稍有偏离。好在这一月来,东海还算风平浪静。三人一兽白日划船,夜里圆舱休息,任尔东西。常常是早上醒来时,发现又偏离方向数十海里。饶是拓拔野真气充沛、蚩尤天生神力,也禁不起这般折腾。

海上行程寂寞,每有凶险。每日必要邂逅三五种凶兽,拓拔野与蚩尤合作无间,再加上白龙鹿相助,倒也有惊无险。一月下来,二人对於擒降凶兽大有心得,功夫也颇有长进。万里汪洋,终日以生鱼果腹,偶有海鸟飞过,便射将下来,用三昧真火烤熟。因此倒也衣食无缺。只是想到城破人亡,前路渺茫,难免郁郁不乐。尤其纤纤,此前从未与父亲分离,依赖心极重,虽心态早熟,却仍不免孩子心性,常常伤心哭泣,便是梦中也每每泪流满面。拓拔野与蚩尤瞧了均是大为不忍,只能劝慰或转换注意力。大赞科汗淮神功无敌,定能平安脱险云云。纤纤对父亲本就极有信心,听得久了,对父亲的牵挂担忧也逐渐缓解。

蚩尤经此变故,性情大变,终日寡言少语,偶有欢颜。只有拓拔野天性开朗,颇为乐观,每日变着法儿逗纤纤开心。如此十余日,纤纤的难过之意稍解,但对拓拔野的依赖心却越来越重。

两日前午夜,海上风雨大作,险浪滔滔。为避免沉船,蚩尤、拓拔野只好圆舱,三人一兽局促在小船中避浪。岂料一只巨大的纹龙鲨饥饿难当,嗅到柚木船中三人吃剩的海鸟的血腥味,竟狂性大发,将整艘柚木船囫囵吞枣的咽到肚里。好在柚木船极为坚硬,除了个别地方为它利齿戳穿之外,并未受到大的破坏。只是在它胃中无法开舱,那气味又极是难闻。通气管贯穿鱼背,虽偶尔可以带来新鲜空气,但大多时候都是在海里,不断有海水灌将进来。若非拓拔野、蚩尤水性极佳,想法设法将新鲜空气兜在皮囊中,供纤纤呼吸,她早已不能支持两日之久。

纹龙鲨被柚木船的通气管刺穿脊背,吃痛在海里乱游,时沉时浮,人鱼对峙两昼夜,来到汤谷岛之滨。那巨鲨饥饿难当,闻见金背鱼的香味便不顾一切的咬住不放,是以便有了这破膛露船的奇怪一幕。

※※※

辛九姑等人狐疑的盯着拓拔野等人,又看看那白龙鹿,心中惊疑不定。拓拔野咳了半晌,只觉新鲜的空气源源不断的吸入鼻息,登时大畅。听到那老头大呼小叫自己一行是解救他们的贵人,心中一沉,抱拳微笑道:“在下拓拔野,不知这是什麽地方?”

成猴子诧道:“这是什麽地方你都不知道?”他脸上露出奇怪已极的神色,突然捧腹大笑起来,“好笑好笑,竟有人莫名其妙到了此处,还不知道……”卜算子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说道:“各位神人莫怪,此人就是因为四处行窃、目无尊长,才被流放此处。”

听到“流放”二字,蚩尤突然面色大变,沉声道:“难道这里是汤谷麽?”卜算子道:“正是。神人被鲨鱼带到此处,那定然是天意如此,要你们将我们救出苦海了。”蚩尤的心登时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心中又是悲凉又是滑稽,只觉世事荒诞,莫过於此。悲苦之下,竟仰天哈哈大笑。

原来这汤谷乃是大荒四大流放地之一。五族中严重违反族规的罪人,除了水族之外,许多都被流放至此。盖因此处天涯海角,汪洋茫茫,既非水族,又无船只,绝无可能逃回大荒。况且这汤谷岛上有十只巨大的怪鸟太阳乌──汤谷十日镇守,倘有人想逃出岛去,必被这“汤谷十日”鸟竞相攻击,饱受折磨後再抓回丢到汤谷扶桑树上,受烈日灼汤的暴晒浸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