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鸟欢鸣声中,穿透茫茫雨雾,又转折朝南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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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片刻,雨势便已转小,再过一会儿,便彻底停歇。云散日出,碧空如洗,风中满是雨后泥上的清香。

紫衣女子迷迷糊糊地道:“大呆子,快些走,那僵尸鬼便要赶上来啦!”一路上她虽然昏迷混沌,但一醒转便是催促他快些御鸟飞行,生怕被红衣人追上。

如此毫不停息地飞了几个时辰,天色将晚,两人十鸟已经到了一条蜿蜒清澈的河水上空。想起紫衣女子所说红衣人怕水云云,蚩尤决计先沿着河水溯流而上,找一处瀑布躲藏过夜。

果然毫不费力便找了一个绝佳的所在,石壁如斧削,水瀑如帘挂,下方幽潭碧绿,汇水入河;四侧山谷环抱,绿树苍翠。

蚩尤驾鸟穿入瀑布,里面是一个颇为幽深的洞穴,水珠滴滴答答地从顶上落下。当下派遣两只太阳乌衔了些乾草枯枝,在洞穴乾燥处铺展,将那紫衣女子放在上面。又将剩下的枯枝烧着,抓了些鱼烤食。

将十日鸟封印好后,这才觉得周身酸疼。当下蚩尤又调息运气,稍作休息。然后验测那紫衣女子的经脉,见她体内真气尚运转正常,只是伤口蹊跷,浑身冰冷,当下心中稍定。

在那紫衣女子身边升了一簇火后,他也有些困倦。枕着苗刀躺了下来,听着哗哗的瀑布声,以及林中夜鸟,叶间清风,心中逐渐平静下来。迷迷糊糊中想着拓拔野,不知他眼下怎样了。过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心中“喀喳”一响,在梦中仿佛感觉到某种强烈的下安,登时醒转,霍然坐起。周围一片寒冷,火堆早巳熄了。紫衣女子蜷在一起,簌簌发抖,脸上满是奇异的潮红;蚩尤探手一触,吃了一惊,她的额上竟是滚烫一片。略作犹豫,咬咬牙,将她抱在怀中。

紫衣女子吐了一口气,黑暗中白蒙蒙一片,尽是冰寒水气。秀眉紧蹙,浓睫颤动,楚楚可怜,神态更似纤纤。蚩尤心中大震,想起从前初到古浪屿,纤纤梦中也时常这般蹙眉伤心。蓦地起了怜惜之意,将她抱紧。

她似是感觉到温暖,眉头稍展,双臂紧紧抱住蚩尤的腰。柔软而冰冷的身体紧紧地贴在蚩尤的身上,他登时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与一个女子这般接近。

雪白的月光透过水帘,隐隐约约地照在她的脸上。水光摇荡,明明暗暗。那娇俏秀美的脸平静而甜蜜,嘴角牵起淡淡的笑容,似乎在做着一个慵懒的美梦。娇小的瓜子脸上再也没有白日里妖媚刁钻的神气,更平添纯真无邪之态。

蚩尤呆呆地望了她半晌,这妖女语笑嫣然,狡狯毒辣,屡次三番对自己痛下杀手,但似乎又总留了三分情,并末乘隙将自己致于死地。否则自己只怕早已死了几次了。驿站中若非她及时缓解“两心知”之蛊,自己恐怕也已死在群雄乱刀之下。

蚩尤素来重情义,一念及此,对她的恶意稍减。但想到她伪装纤纤,利用蛊虫悉晓他心中秘密,心中又大为恼怒。不知纤纤被她囚困何处?倘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又如何是好?想到此处恨不能立时将她摇醒,厉声逼问。但她一介女子,身负重伤,自己九尺男儿又岂能如此?一时间瞧着这妖女的月下睡姿,心潮澎湃,跌宕沉浮。

紫衣女子肩窝处火焰跳跃,衣裳开裂,露出雪白滑腻的肌肤。蚩尤突然想起昨夜瞧见她洗浴时的情景,胸口登时滞堵,热血翻腾。强自按下那莫名的绮念,吐了一口气,摇头道:“你究竟是谁呢?”

突然听见水帘外响起一个声音,淡淡地道:“她是北海青丘国国主,九尾狐晏紫苏。”

第五章 九尾妖狐

蚩尤闻言猛吃一惊,扭头朝水帘外望去。水瀑迷离,月光朗朗。

隔着水潭的对岸林中,一个红衣人垂眉敛首,端然寂坐,赫然便是那善使紫火神兵的神秘人。

十日鸟曲折飞翔,途经干余里,方到此处,这红衣人竟能丝毫无误地随后赶到,相隔不过几个时辰。真气之充沛、判断之准确,实在令人瞠目。而以自己之念力真气,竟连他何时到达此处,都不能察觉。

但最令蚩尤震惊的却是他所说的这句话。

听他之言,怀中紫衣女子竟是素以千面美人之名闻达天下的青丘国九尾狐晏紫苏。

六年前蚩尤在蜃楼城时便曾听狂人段聿铠说过,北海以东有青丘国,国人都是九百年前因罪被封印为狐狸之身,而流落青丘的水妖罪臣。青丘国主素来是机狡毒辣的妖媚女子,精善易容、蛊毒与媚惑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