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无声地飞舞着,一片片地飘落在石夷、长留仙子的脸容上,融化为水,缓缓滑落。他们双眼紧闭,容颜如生,胸腹间的鲜血冻结为艳红的冰霜,一切瞧起来那么安祥,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黄姖脸如死灰,张大了嘴,怔怔木立!饶是西王母镇定果决,此刻亦花容惨白,手足无措。只有那天犬盘旋在侧,嘶声狂吠不已。
科汗淮惊讶已极,大步上前,眼见那人果是石夷,登时如释重负,松了一口长气。但想到从前与石夷那场痛快淋漓的酣战,登时又是一阵伤感、悲凉,皱眉不语,乌丝兰玛心中一动,忽地明白定是那神秘人偷天换日,让这两人做了拓拔野和雨师妾的替死鬼,但是以石夷、长留仙子之威,怎会被那人制住送死?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暗想:既已如此,倒不如将错就错。当下蓦地朝后退了一步,颤声道:“水香妹子,你……你杀死了金神和长留仙子!”
“臭丫头胡说八道,谁被她杀死了?”长留仙子蓦地睁开眼睛,厉声怒骂。
众人大吃一惊,“啊”地一声,齐齐后退。
素影一闪,长留仙子忽然翻身跃起,踉踉跄跄地站住,花白的头发凌乱飞舞,凤眼凌厉四扫,敌视而又警惕地环顾众人。
拓拔野、雨师妾心中剧震,又是骇讶又是惊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复活了!昨夜她明明经脉俱僵,化作一尊石人,此刻竟活脱脱生还!
奇变突生,众人无不目瞪口呆。长留仙子目光横扫,厉声喝问:“白阿斐那恶贼呢?拓拔小子呢?”
西王母蹙眉道:“白阿斐?前辈说的是本族八百年前的‘紫电光神’吗?”言语颇为恭敬。长留仙子虽然疯疯癫癫,却是金族前辈,资历犹老于“天犬黄姖”,是以西王母虽贵为圣女,也不敢对其失礼。
长留仙子怒道:“除了这狗贼还有谁?你们将他藏到哪儿去了?”疾言厉色,愤怒己极。
众人更奇,均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乌丝兰玛微笑道:“前辈,‘紫电光神’八百年前便消失无踪,我们又怎会见过他?倒是那拓拔太子……难道前辈适才与他在一起吗?”
长留仙子冷笑道:“你是谁?本姑娘和谁在一起关你什么事?”花容突变,似是想起什么,失声道:“老混蛋!”慌乱四望,低头瞥见石夷僵直躺卧,又惊又忧又喜,叫道:“老混蛋,你没事吧?”急忙俯身探望。
刚一弯腰,身形一晃,“啊”地一声,蓦地萎顿在地。她真元耗损,失血过多,如此猛一俯身,登时支撑不住,重又昏迷。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科汗淮俯身将二人伤口封住,搭指探察石夷脉膊,“咦”了一声,微露惊诧之色。西王母一凛,低声道:“怎么啦?”
科汗淮微微一笑,摇摇头道:“无妨,金神只是经脉闭塞,气息封堵,再过片刻便会自行醒转。”心中极是诧异:“奇怪,适才念力探察时,他分明气脉全无,经络僵硬,为何现下却忽然复苏?”
西王母与黄姖对望一眼,松了口气,悬吊了半天的心陡然放了下来。但想起石夷、长留仙子极可能便是伏在雪地中的两人,西王母心中不由又是“咯登”一响,妙目凝视着科汗淮,喜忧参半。
乌丝兰玛喃喃道:“这可怪啦!倘若先前那两个雪人当真是金神与长留仙子!又怎会如此不堪一击,被我迫得狼狈不堪?难道……难道刚才那怪人使了手脚,暗自掉包?”碧眼流转,凝神朝温泉水潭探扫而来。
拓拔野、雨师妾心下大凛,屏息凝神,生怕被他们觉察行迹。
忽听科汗淮道:“圣女殿下,科某有一事一直迷惑不解,万请赐教。”
乌丝兰玛微微一怔,柔声道:“龙牙侯请说。”
科汗淮淡淡道:“明人不说暗话。科某记得极为清楚,当日我在通天河畔遭遇鬼国尸兵,中了黑帝的九冥尸蛊与封印,方才变作窫窳神兽,为何后来竟会被圣女带往雁门大泽,险些死在王母‘天之厉’下?难道圣女与陛下早在那时便已结盟了吗?”
此言一出,登时如雷霆霹雳,将众人霍然惊醒。
西王母微微一震,神光凌厉似电;黄姖惊怒交集,细眼微眯,冷冷的凝视着乌丝兰玛,杀心大起。便连那天犬亦转过身来,对着水圣女愤怒咆哮,作势欲扑。
拓拔野心中狂跳,恍然大悟:“不错,我怎地没有想到!这妖女若不是与黑帝勾结在先,当日又怎能率领鬼奴、尸兽,以科大侠为人质,要挟王母?但是……但是她那时为何要逼迫西王母与烛老妖合作,杀死黄帝呢?是了!她必是料定以西王母的性子,断然不会屈从,反会因此更加坚定信念,改变中立,转而敌抗烛老妖。摆下这迷魂阵后,黑帝假借鱿鱼之手杀死黄帝,使得我们理所当然地误以为烛老妖才是幕后黑手,同时又杀死烛龙独子,挑拨金水两族。如此一来,土族、金族、龙族自然同仇敌忾,与烛老妖势不两立。当她在蟠桃会上说出烛老妖弑帝篡位的秘密后,烛老妖便注定众叛亲离,成为万矢之的,那时黑帝出手斩杀中蛊的烛龙,自当水到渠成,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