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被他这般随手一掌,竟打得元神出窍!
李思思元神摇曳如火,厉声惨叫,蓦地朝匍匐地上的苏璎璎肉身冲去,妄图附体再战。
蚩尤指尖一弹,将那青铜鼎高高抛起,淡然道:“乔某在这鼎中待了四千年,你既然自称神门弟子,那就到这鼎里也待上几千年吧。”
“咻”地一声轻响,李思思元神如紫雾轻烟,陡然收入鼎中,尖叫声登时断绝。铜鼎呛然落地,正好滚到楚易跟前。
楚易俯身将那铜鼎拾起,心底就象打翻了五味瓶,想不到李思思机关算尽,竟然落得如此结局!一时间,也不知是悲是喜,是苦是甜。
而先前的诸多疑惑,此刻也都一一了然,摇头苦笑道:“原来你的元神一直被封镇在这铜鼎之内。而石蛋中的,不过是你重新缝合的肉躯。我费尽心力,想要收齐六宝,平定大劫,阻止你重生,想不到竟千里迢迢、亲手将你送到鲲鱼肚内,又亲自解印开封,让你灵肉合一,重生于世”
越说越觉滑稽荒诞,世事无常,悲苦交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蚩尤目光炯炯地凝视着他,神色古怪,嘿然笑道:“小子,你诞生于世,进京赶考,途中救了狐女。她为了报答恩情,助你科考,却一同卷入道魔纷争,脱胎换骨,成了散仙之体。而后闯秦陵,得异宝,修炼五族之术。返长安,斗妖魔最终来到此处。这一切,你以为都只是机缘巧合么?”
楚易心中大凛,闪过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沉声道:“你说什么?难道这一切都是在你计算之中?难道难道小仙当真是你与那魔门圣女的后代,她与我相识、相知,都不过不过是为了利用我?”
说到最后一句时,心中痛如刀绞,竟连气也喘不过来!
蚩尤一愣,哈哈狂笑道:“小子,原以为你有些识见,原来也不过如此!小仙确实是我六十九代孙,但你以为她真的知道此事吗?凭她一人之力,真能将一切安排得如此丝丝入扣么?莫说是她,天下又有谁能一切布置得这般天衣无缝,水到渠成?”
楚易被他这般劈头笑骂,心中反而大松,旋即又涌起羞惭之意。小仙待他情深义重,连性命都可不要,自己却对她生出这等疑虑,实在是太也不该。
当下略一凝神,冷笑道:“那你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楚某降临人世,与小仙相识,乃至所作的一切,都是冥冥天定,为了助你复活重生么?”
蚩尤嘿然一笑,淡淡道:“千秋一场梦,世事一盘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何独你我?乔某元神封于混沌体内,肉身藏于鲲鱼腹中,诚然是有人早已计算精确,为了让我四千年后能重生复活。但那人纵有通天本事,又怎能算准四千后发生的一切?只能说天意如此。”
“你说的‘那人’是谁?”楚易忍不住转头朝洞外的石女瞟去,道,“是那位魔门圣女么?”
蚩尤转头望向那石女,神容似悲似喜,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身大步走去。
情人树沙沙作响,红果摇曳。远远望去,那石女微笑端坐,光影中,神情如此温柔、静谧而美丽,仿佛从未睡去,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四千年的春秋,斗转星移,海枯石烂,情人树开花结果,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然而她却见不着了。
所谓近乡情怯,所谓天涯咫尺,二十丈的距离,蚩尤却象是走过了整整一生。然而此间相隔,又何止是生生世世?
当此刻,他终于缓缓蹲下身,轻轻地抚摩着那张俏丽如初的脸,张口想要呼唤她的名字,喉咙却象被什么堵住了。
甜蜜、痛楚、凄凉、悲喜、幸福交织成汹涌的柔情,扼住了他的咽喉,锥心彻骨,让他无法呼吸。
他的手摩挲着那冰冷而坚硬的石头,仿佛依旧是那温软而滑腻的肌肤。那紧闭着的细密的睫毛,那细致小巧的耳垂,那饱满优美的唇瓣一切栩栩如生,宛如昨日。
他抚摩着,想要看得更仔细些,视线却忽然变得模糊了,滚烫的泪水滑过脸颊,象烈火一样地烧灼着。
乔家男儿流血不流泪,但是四千年了,当累积的思念与悲恸象春江怒水一样决堤奔流,纵然是钢筋铁骨,纵然是三山五岳,纵然是他,也抵挡不住那缠绵汹涌的阵痛。
“妾居昆仑山,君住东海上。相隔万里遥,咫尺一梦长。游鱼传尺素,春水寄相思。一掬多少泪,问君知不知?”
恍惚中,仿佛听见那首久远的歌谣。海浪轻摇,篝火明灭,仿佛又枕在她的腿上,看着她笑吟吟的脸,听她低低地哼唱着。
仿佛又听见海风,听见心跳,听见她笑着说:“傻瓜,你知道海水为什么这么咸么?因为每一滴都是我想你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