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脸邢恕的奴仆也就算了,但邢恕从二品的高官,赶上来叫住自己,真要是李逵连点规矩都不讲,以下犯上,肯定有台谏的御史参他一本。
说起来,邢恕这家伙的官职很唬人,但他连个学士的贴职都没有,在朝堂上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可见,甭管是司马光,还是章惇,都不怎么信任他。
邢恕在仆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和善地笑着,似乎根本就没有因为刚才李逵不给面子而生气。反而热情的拉着李逵的手,一个劲地夸赞:“李直秘的文章石破天惊,一语道破我朝积弊;殿试雄文,惊煞诸位相公,老夫看后颇有感悟,不知李直秘可给老夫一个交流的机会?”
李逵吃惊的看着邢恕,要说不要脸,他以前认为郝随这家伙应该够不要脸了,明明是个宦官,娶媳妇也就算了,还要纳妾。
但他发现,文官不要脸起来,那是真的不要脸,连骨头都不要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逵被邢恕拉上了贼车。
之所以说贼车,是因为李逵总觉得邢恕这家伙憋着坏的想要害他。他一个最高品级才从七品的小官,什么时候能够让从二品的尚书拉着手畅谈了?
还有,拉手也很恶心。
可问题是这种表示友好的举动,在大宋很流行。当初李逵在颖州看到苏轼和范纯仁手拉手的场面,有种沙眼要犯的惊恐。
两个老男人,做点别的不好吗?
当这种事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李逵有种背后汗毛都立起来的惊悸,偷偷挣脱了,后者也不在意,以为天热。
尤其是李逵人高马大,原本邢恕的马车空间容纳他很宽敞,就是多个人也不会拥挤。但李逵的身板,还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马车在城内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条小巷子,李逵虽说不出门附庸风雅,但也听说过,这是京城文人聚会的场所。
吟诗作对的场面,别的进士都会想尽办法往高官的文会上凑,但李逵不会。
诗词接龙这种活动,对他来说太恐怖,可能绍圣元年这一科之中,诗词水平最差的就是他了。
邢恕没有请人作陪,而是请来了京城有名的歌姬,唱了两首新词,见李逵兴趣寥寥挥手让人下去。自斟自饮的打量了李逵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李直秘,可有心事?”
“你猜!”
邢恕举起的酒杯顿时停在半空中,他知道李逵不好打交道,可没想到,李逵这厮竟然如此会猖狂。邢恕压下心头的怒火,依旧面不改色。
实在是自己没人可巴结,这才想着通过李逵接触皇帝。
为什么不用自己从二品的官职,私下拜见皇帝呢?
皇宫里真没有私下的事,一转眼就被其他人知道了。到时候皇帝没巴结上,引来了章惇等人的不满就不好了。说起来邢恕已经是从二品的官职,进一步,就是枢密使之类的重臣。这不是明摆着想要将李清臣等人赶走,自己后来居上吗?
“哈哈哈,李直秘真是风趣,都说直秘是风趣之人,如今老夫才算是见识了李直秘的真性情,说起来,老夫也是个性情中人,你我一见如故,宛如多年老友。老夫称你人杰表字可好?”
“尚书随意!”
李逵惊呆了,这邢恕要和他认兄弟?
这话要是接下去,恐怕就是忘年交,兄弟相称了。
李逵可没想过和邢恕称兄道弟,再说了,这家伙的兄弟,不少都别他背后插刀子了。李逵已经有了去意,不过愤然离席,也不知道邢恕会有什么手段,干脆就听他怎么说:“刑尚书,你我也别打哑谜了。我李逵不过是地位卑微的小官。你是堂堂的二品朝廷重臣。你见我,多半是让下官为难的事,如果真要是为难,还请刑尚书就不要开口说了。李逵就此告辞!”
“李直秘,你可见过贴职是待制的二品大员?”
邢恕指着自己的鼻子对李逵冷笑道:“老夫就是,这是在羞辱老夫,老夫为朝廷操劳多年,就换来这么个结果,老夫不服。至于李直秘,你恐怕还不知道,李清臣此人气度极小,你多次让他不快,他的打压恐怕不日就来。”
“打压?”
李逵丝毫没有被大佬盯上的觉悟,反而觉得李清臣不会这么没品吧?
从一品的枢密使,欺负从七品的直秘阁,但凡要点脸,恐怕都做不出来这等没品的事。而恰恰李清臣还是要点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