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随长叹道:“童老弟,你不明白鄜延路是谁当家啊?”
“难道郝兄另有指教?”
“指教不敢当。”郝随笑眯眯地摆摆手,像是个老太太似的蠕动着舌头,仿佛嘴里有东西咀嚼似的得意:“老弟呀,你看不透这里面的道道。你以为鄜延路就那么简单?鄜延路有绥德军主力驻扎,还有程将军的禁军,还有张舆的兵马,三支大军是主力。老弟去了,恐怕连张舆都指挥不动。”
“张舆不过是个小小的都指挥使而已,他还敢和小弟叫板?”童贯有种被冒犯似的拧起眉头,似乎张舆这样的地方禁军,不过是不入流的小人物,随意他拿捏的货色。
可郝随却掰起手指头说了起来:“张舆这支禁军是神宗之后的招募军,能征善战,你不否认范相手上总该有一支兵马吧?”
童贯点头,不带迟疑。谁也不敢架空文官,即便这个文官已经不得宠了,但毕竟是范仲淹的儿子。还做过宰相,即便是童贯这样的宫中红人也不敢架空范纯仁。
郝随再次说道:“绥德军是借调,但是战斗力最差,基本上挡不住西夏大军,只能守个城……”
“等等,你说绥德军已经堕落成这样子了?”童贯心头一凉,当初他跟着李宪在西北的时候,绥德军的实力还是很强的。
郝随无奈摇头道:“每次大战都是首当其冲,加上永乐城之后,绥德军似乎被针对了,如今就比厢军强点,也强不到哪里去。你要是去的话,倒是能收这支军队,但是基本上没机会捞功劳。”
“那么飞廉军呢?”
“飞廉是最强的,也是最傲的禁军。但是你想要害死程将军吗?真要是让他有点损伤,即便是你跟在贤妃娘娘服侍多年,这情分也抵不过贤妃娘娘的怒火啊!”
童贯急忙解释道:“郝兄误会了,我是听陛下的说过,似乎有意调程将军来京。他要是离开了西北,这支军队岂不是无主之军了吗?”
他想的挺好,等程知节离开,自己上赶着接手,然后西北第一强军就在自己的麾下。实现当年李宪大总管的权威就算是走出了一大步。
可惜,郝随根本就不看好童贯,告诫道:“这支军队是陛下的心肝宝贝,是陛下亲政以来组建的唯一一支禁军,而且从无败绩。你要是带着这支军队败了一次,陛下可要恼了。再说了,即便程将军离开了飞廉军,但你也没机会。这支军队其实程将军都管不住,只有李逵能管。要不然,你以为偌大的战功是哪里来的?”
“李逵不是延安府通判吗?”
“谁说通判就不能带兵打仗的?之前的吕惠卿管不住他,即便是苏相在延安府的时候也管不住他,他能谁都不告诉,押着被他抓到的李秉乾就去了西夏。苏相当时在府衙都骂娘了!”
“不会吧?”童贯傻眼了,苏辙会骂人,这位在文坛也是名宿级别的大佬,怎么可能骂娘?但李逵这家伙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郝随接着道:“飞廉以前不强,但是金明寨一役,李逵率领五千步卒,两千骑兵大败西夏五万大军,你以为经过这一战之后,飞廉军上下还能认谁?”
童贯古怪道:“可小弟听说此战是程将军指挥的啊!”
程知节是在,可是他掉链子了,这能怪谁?
而且,李逵是文官,真要是把武将的功劳给抢了,那岂不是驴子不是驴子,马不是马,文武两边都要得罪,两边都要怪他出风头?干脆李逵也没要这份战功,就要了文官监军的功劳。
反倒是李逵在西夏无所谓,随便他怎么玩。
毕竟李逵在西夏的时候,是拿着西夏人杀西夏人,大宋谁都指望着李逵多祸害些党项人。
童贯沉默了,他发现自己好像心急了,去西北并没有自己发挥的机会。留下个秦凤路,当家人是蔡京,也不好惹。而且,在京城的时候,童贯就是知道蔡京的脾气,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他去了,只能被蔡京束之高阁。难道自己的精忠报国的信仰之火就此要熄灭了吗?
童贯是真急了,眼瞅着西北的隐患要被一群文官瓜分完功劳,要是自己连一口汤都喝不上,这得多让人颓丧?
郝随偷偷瞄了几眼童贯,他吃不准童贯的心思,看到此时童贯脸上流露出的落寞和沮丧,他这才相信童贯之前说的话是真心话。他们都是宦官,官宦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宦官说的话?
可郝随也犯难了,要不要帮他?
也许秦凤路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