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很冷,小谢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她不愿意去指责薛华丹。尽管当年她也曾如此艳羡陆希潘和薛华丹这一对神仙眷属,也和所有人一样,希望段姻缘,能像所有贞烈的爱情故事一样,收尾得轰轰烈烈,感地动天。但这种事情,怎可以勉强。华丹姐姐还很年轻,倘若她希望与旁人另结连理,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她凭什么必须早早断送自己的华年,做出心如死灰的样子。
她很同情华丹,若不是圆天阁欧阳世家的势力太大,华丹定然可以光明正大的再嫁,而不必躲在斑竹山出家,才能和意中人相聚。这一回她要到汉阳圆天阁去一趟,说服欧阳觅剑,不要再插手别人的私事。唐小谢并不是圆天阁的人,照理欧阳觅剑不能差遣她,要她怎样怎样。但是既然事关她的手帕交薛华丹,小谢不能置之不理。出来之前,欧阳觅剑说过,她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解决一切问题,他那么总该听从她的意见。
只是她想起华丹藏在密室里的那个少年,略略感到无奈。昨晚她一念之仁,没有唤醒他。但是她已经认出这人是谁了。从汉阳出来前,欧阳觅剑有意无意的给她看过画像。只一次,她就记得住那张脸。那就是江枫——圆天阁有名年轻的剑客,也是从前总管江思源的长子,江柳儿的同胞哥哥。江柳儿,小谢想起这个名字,不由得一声长叹。
江枫失踪了三年了,欧阳觅剑要面子,嘴上很少提起,心里当然是惦记的,就算不为了死去的江柳儿,也为了江枫人材难得。圆天阁的新秀,也是名剑之一,原来是和陆希潘的遗孀薛华丹厮混在一起,传出去,欧阳世家的颜面何存。
是不是一点,才是令圆天阁主最不能容忍的?
五
唐小谢走了两个时辰,才回到归云谷。如果不是记得谷口那株被雷电斜劈一半的大杜仲树,她几乎不能肯定自己是回到了薛华丹的地盘。昨天过来的时候,虽然跑得很快,她可是记得清楚,过了这个大杜仲树可以找到一条碎石小径,掩在野山杜鹃丛里面。碎石小径绕过一块红黑相间的巨石,石上泻下一股清泠泠的山泉。山泉的上游岸边,就是薛华丹那间青瓦白墙的小小庵院。
而今这一切都不见了。她看见的只是莽莽的南方丛林。
唐小谢静静的站在杜仲树下,眼中闪烁着惊惧。
小谢皱紧了眉头,背靠着杜仲树,静静的凝视这一切。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听见了一些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忽然抽出短剑,往草丛中掷去。
短剑在幽暗之中划出一道明光,倏忽又熄灭了。一刹那,草丛仿佛豁开了一道口子。墨寻无翻着筋斗从里面跳了出来。
“多谢唐姑娘。”
墨神医苦笑道。
唐小谢哼了一声。
“这是修罗障。”
她抬了抬手腕,短剑从黑暗中飞了回来,落在掌心,原来却是用冰蚕丝连着的。剑身上有一道猩红的血迹。小谢把短剑在杜仲树上擦了擦,树身上竟赫然的留下一道鲜明的痕迹。两人连退几步,只见杜仲树就那么在他们面前渐渐的消失了。
“果然是修罗障。”小谢喃喃的重复着,“看来薛姐姐,的确已经入了萼仙道了。”
“而且道行还不浅啊,”墨寻无冷笑道,“唐姑娘,你到此刻才看清楚?”
所谓萼仙道,是流行于云南一带的一种巫术。据道中人声言,师祖为中土传说里的道家女仙萼绿华。入此道者亦多为女子,避居云南深山老林之中,炼丹炼药,服石辟谷,以期得道飞升。当然这只是一般的说法。实际上萼仙道的历史不算短了,但其真实面目,却一直朦胧不清。修道之人大都很少于外界接触,或者说即使接触,也是对真实身份讳莫如深,言行武功又透着十二分的诡异,外人对他们的功力本事,只是揣测。江湖上总有神秘的事情发生,有一些就扯到了云南的道人。于是传说里,萼仙道或者跟苗人的巫术差不多,总是些玄虚邪恶的东西。当然,对于圆天阁这样无孔不入的组织,萼仙道虽然有一些特异的本事,终究也不成其为多大的秘密。墨寻无对于她们的巫术,已经掌握的相当清楚。
“你早看清楚又怎样!”小谢嘲讽道,“还不是被人家的魔障搞得四脚朝天。”
墨寻无苦笑道:“果然一切都在阁主意料之中。我说这件事情,悄悄解决便了,最好不要牵涉太多。阁主却一定要请动君山的人。”
小谢闻言皱眉,直到这时,她明白了。原来,欧阳觅剑胸中早已了然,捉拿薛华丹,是他们早就定下的事情。只是不巧圆天阁的人拿薛华丹的道术没有办法,才说让唐小谢来调查。名为调查,其实还是引诱小谢出手。“你是说我这把短剑?”她冷冷道,“我刚刚去了一趟云南卓师兄那里,无意得了这好东西。拿在手里才不过一个月,你们的消息倒是很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