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野哈哈大笑道:“‘物我合一,神游天外,随风花信,遍处可栽’。以青帝桀骜跋扈的脾性,若能与这鲲鱼魂魄相化,纵横万里,恣意无极,那可比附在人身上,自在快活得多了。”

原来先前他与鲲鱼相撞之时,竟使出了青帝所传的“种神心诀”,瞬息之间,将肉身送入炼妖壶,魂识脱体,附入鲲鱼元窍。

那鲲鱼巨硕凶狂,极难对付,若换作别人,即便能将神识种其体内,亦多半要为其反噬,魂飞魄散。

拓拔野在苍梧之渊苦修三载,不仅炼成坚忍不拔的意志,更凭借着“心心相印诀”、“天人合一”与“种神大法”三项绝学,物我同化,神魂相合,终于成功附体鲲鱼,并在至为关键的时刻,驭其巨躯,将广成子瞬间击杀,威震北海。

水族将士目睹其威,无不骇然慑服,加上天吴既死,群龙无首,燮沨又持黑帝圣旨相劝,终于尽皆罢战,改与龙族结盟。

尤其朝阳谷群雄,眼见水伯为广成子所害,悲愤恨怒,纷纷转投龙女麾下,誓与玄女、帝鸿生死相决。

大战既消,拓拔野率领青龙舰队转向回航,赶往东荒为蚩尤、烈炎助战。水族将士也在燮沨、科沙度等人的率领下,或回朝覆命,或掉头转戈,双管齐下,与龙族大军一齐讨伐帝鸿。

最为奇妙的是,那鲲鱼被拓拔野附体之后,竟似与他心心相印,把他当作了知己良朋,性情大转温顺,一路呜鸣相随。泊尧出生以来,一直生活在鲲腹之中,对它亦颇感亲切,不舍相弃。

当下拓拔野顺水推舟,驭鲲南行。龙族将士见状,自是喜出望外,士气高昂。沿途鼓号齐奏,声威震天。

经过巨人国、聂耳国等地,那些蛮人见了,无不瞠目结舌,啧啧称奇,族中巫祝更径直伏身叩首,战战兢兢,奉若天人。

古往今来,除了蛇族双帝,从未有人能驾驭如此巨兽横行海上,一时之间,拓拔野、龙女是伏羲、女娲转世的传闻重又甚嚣尘上。

拓拔野远远地听到岸边“伏羲、伏羲”的叫声,不由又想起当日在北海平丘与玄女斗智斗勇的往事来,微觉莞尔。但念及波母,心中顿时又是一酸,满腔欢悦大转黯然。

六年来的生死际遇、恩怨情仇,都已向龙女尽数道明,包括姑射,包括纤纤,俱无一隐瞒。惟有自己的复杂身世,如鲠在喉,却又无法倾吐。

正不知当如何开口,却见她仰头凝望星穹,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与君隔春秋,形如参与商。相思一夜梦,天涯海角长’。与你分开几年,真如做了一场大梦般。幸好极夜再长,也终有日出的时候。你我之间,再不必象参商二星,永不相见。”转眸朝他嫣然一笑,喜悦无限。

此时已近北海南岸,极光渐少,夜穹中的星辰逐渐越来越多,拓拔野抬头望去,但见漫天璀璨,摇摇欲坠。想起从前卜算子所说的占星之语,更是心潮起伏,五味交陈。

参、商二星是冬季、夏季最为耀眼的星辰,却永不能同时在夜穹出现,占星之时,若卜到此象,则为大凶之兆。不是意味着骨肉反目,生死相隔;便是与至爱分离两地,永不相聚。

想起天吴,想起波母,想起公孙婴侯,想起她与自己三生三世、错综纠葛的爱恨情缘,胸膺中仿佛被什么堵住了,酸楚、甜蜜、喜悦、哀伤、痛苦、幸福……全都在心中翻江倒海,跌宕成汹涌的柔情。

当下紧紧握住她的柔荑,十指交缠,相视默然而笑。但想到北海将尽,龙女体内剧毒未除,终究不能随他南征,还要暂且分离两地,心里又是一阵失落。

当是时,又听身后“嘶嘶”连声,龙女耳垂上的催情蛇陡然收蜷,泊尧转头望去,大喜道:“螣儿,原来你在这里!”起身奔去。

只见二八神人咿呀怪叫,正从鲲背上大步奔来,林雪宜骑在阿大颈上,手臂上缠着那条紫自螣蛇,方一松手,那螣蛇立时蜿蜓游舞,急速冲来,与泊尧缠成一团,嘶嘶吐信,大是亲热。

林雪宜俏脸悲喜交集,朝着龙女盈盈行礼,毕恭毕敬地道:“奴婢林雪宜,见过女帝。”

龙女一怔,正欲微笑否认,泊尧突然“啊”地一声大叫,捧着心口踉跄后跌,一跤坐倒在鲲鱼背上。

第十六章 天长地久

拓拔野、龙女吃了一惊,双双疾掠而上,叫道:“泊尧?泊尧?怎么了?”将他从地上扶起,真气绵绵输入。

泊尧小脸惨白,牙关格格乱撞,含糊不清地道:“好疼!爹,娘,我心……心里好疼!”周身筛糠似的籁籁颤抖,冷汗涔涔,霎时间便凝结了一层淡青色的薄冰,白汽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