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废话。”温怀光架着他的胳膊,头发不停往下淌水,“腿不能动,手总能划吧?”
白辛泽突然暴怒起来,甩开他的手:“我都说了不要管我了,你耳朵聋了吗!”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温怀光不理他,拖着他往前游,白辛泽咬了咬牙,甩掉他的手:“我说了不要管我了,你不是讨厌我吗,我死了你应该开心才对。”
又一个浪头打过来,两个人被海水没了头,好半天才浮上来,温怀光看他这样不配合,只能皱眉转头看着他:“我不会让你死的。”
“为什么?”白辛泽浑身发冷,牙齿都打颤。
温怀光低声道:“我欠你一条命。”他咬着唇,拼尽全力拖着他往岸上游,白辛泽愣了愣,嘴巴动了动,还是没说话,默默让他带着自己走。
明明离海岸没有多少距离,可是他觉得走得好艰难,好漫长,好像花费了一辈子一样,明明这样危险的境地,他心里却泛起一丝温暖来,就套用那句老话,希望这一路,没有尽头才好。
但是真的没有尽头,恐怕就是他们要丧命了。
千辛万苦爬上沙滩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力气再走路了,仰面躺在沙滩上,白辛泽侧着头,看到温怀光就躺在他身边,浑身湿透,有水珠沿着他脸庞精致的线条滑落下来,说来也奇怪,他之前看到他,多少都会有些旖旎的心思,可是这会儿,却什么绮思都没有了,他默默看着他,突然道:“我知道你是温玉茗。”
温怀光微张着口喘气,听到这句话,呼吸停了停,却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刚要说什么,却听他说:“我刚刚全梦见了……”他的声音低下去,“那一年的京城,是春天吧,细雨蒙蒙的天气,我看见你唱牡丹亭,扮相那么好,眼神幽怨,我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他喃喃着,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第一次见你,我就对自己说,我要得到他。”
温怀光静静听他说。
“然后我得到你了,你比我想的还要好,我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你身上,占有你,给你我能给你的一切,可是就算是这样,我感觉不到你的心在我身上。”他苦涩道,“是啊,我应该早就看出来了,你不爱我也就罢了,你恨我,你这样恨我……可是我骗自己,没关系,时间一久,你会知道我的真心的,你会明白过来的。”
温怀光听他说起来,觉得心如刀割:“别说了。”
“玉茗,我爱你,我真的爱你!”白辛泽大概是说得太激动了,竟然坐了起来,“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我,为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温怀光也不掩饰了,他轻轻道:“大概是时间错了,地点错了,人,也错了。”
他不能否认第一眼看到老王爷的时候对他有好感,也不否认喜欢刚开始的时候他们闲话家常,说新戏旧戏,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把所有的一切都消耗掉了,他只剩下恨,那么恨那么恨,甚至不惜让他去死。
“可是我明明那么爱你。”白辛泽喃喃说,“我那么爱你,我会把我能给你的全部都给你。”
他的语气那么心酸,让温怀光不知不觉,竟然泪盈于睫,他看了他好一会儿,方道:“如果爱我,就该放了我。”他这句话不知道是对白辛泽说的,还是对跨越了时空的老王爷说的,“我不快乐,待在你身边,我从来没有一天快乐过。”
天空呈现出淡青色,海水一波一波冲着沙滩,带走砂砾和一切痕迹,只留下一道深色的水印。
温怀光攒够了气力,站起来,对他说:“如果你爱我,就放我走吧。”
“放你走……放你走……”白辛泽呢喃了一声,突然仰天狂笑,笑得他眼泪都出来了,“是吗,原来这才是你想要的,所以不管我怎么爱你……你都不会留在我身边。”
温怀光觉得心里难受,但是还是强迫站起来,不看他,一步一步这样千难万难地走开。
日出了,太阳跃出海平线,天际呈现出一种瑰丽的橙紫色,海风吹过来,暖暖的,冰凉的四肢仿佛渐渐有了知觉。
“玉官,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好。”
“你的字是香卿?玉茗香茗,好好好。”
“玉官来,我教你写字,手腕要用力,看到了么,像我这样……对,你做得很好。”
“玉官,来看这幅画,怎么样,这是顾恺之的《洛神赋图》,真是栩栩如生,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只是玉官,她不及你,在我眼里,她远不及你。”
“玉官,我纵然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却依然只能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幸好,我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