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着那个活着的同伴奔去,一脚踩空,哗啦一声从两人高的陡坡上掉了下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升到了中天,
那笙方一开眼就被刺得闭上,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酸痛,似乎每一块骨头都震碎了。而左手在落地的时候下意识撑了一下,似乎真的断了,更是痛得不得了。
她不自禁地呻吟起来,痛得流下了眼泪。然而在绝顶的刺骨寒风中,眼泪很快在颊边凝成了冰花,冻得脸裂开似的刺痛。
“该死的苏摩……居然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种地方!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老天打雷劈死他,雪山僵尸咬死他,山里瘴气毒死他!”再也忍不住地,她在心里怒骂起那个不讲人情的傀儡师,用尽了她所知道的一切恶毒咒语。
骂着骂着,忽然想起坠崖刹那看到的女子,那笙眼睛一亮,振作起精神来,撑起身子望向前面,想寻找那个少女的踪迹——在这要命的空山里,多一个人结伴总是好的。
然而,她一抬头,就看到了面前咫尺之处,一个妙龄少女同样坐在雪地上抬头看她。
那笙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凑近了一些。那个少女也是一脸苦痛地挣扎着,挪过来一点。
“见鬼!”忽然间,东巴少女苦笑起来了,将手里握着的雪向着对方扔了出去,雪球在光滑坚硬的冰川壁上四散开来,让映在上面的少女也满头白雪。
居然被自己的幻象给骗了。再度确认了自己必须孤身在雪山上杀出一条路来,才十七岁的东巴少女反而不哭也不骂了,咬紧了牙,一分分挣着从雪地上爬了起来。
忽然间,她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些僵尸没有追来。
她昏迷过去一个多时辰,那些僵尸们居然没有过来!
那笙这才仔细打量起如今自己一跤跌下的地方:其实不过是雪山西坡上一个凹进去的山坳,离自己方才跌下的地方一丈多高,一条冰川倒挂而下,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往西看依然能看到云荒大陆和白塔。而周围,无论是方才那个雪坎上,还是山坳外,都有僵尸在木无表情地游弋,灰白浑浊的眼睛盯着她,喉咙里发出噜噜的声音,却没有逼近一步。
她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抱紧了手臂,一个后退贴紧了山坳的冰壁。
怔了怔,她才想起那些僵尸是过不来的——但是,为什么它们不过来?难道这里有什么它们忌讳的东西?
在身体因为寒冷而几乎麻木的时候,幸亏她的脑子依旧在正常的思考着。
然后,那笙霍然转过身来,仰头看着那一片镜子似的冰川——果然不错,隔着冰面,一道淡蓝色的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就是她在坠落刹那、看到的自己影子身上发出的光。
那样的光芒来自一枚戒指。被封在万年冰川之下的宝石戒指。
——然而,让那笙脱口惊呼的,并不是那枚闪光的戒指,却是戴着指环的那只断手。
那是一只齐肩断裂的右手,血肉俱在,宛如生时。断裂处露出长短不一的骨头,肌肉翻卷着,血污湿了手上裹着淡金织锦万字花纹的袖子。手腕上有一圈三指宽的黑色套索、深深勒入肌肤,沁出的血已经在冰内凝结——看得出,这只手是被这条套索、连着袖子生生撕下。只是不知道因了什么原因,冻结在这座飞鸟难上的绝顶。
那笙倒抽了一口冷气,隔着冰面看着里面封住的那只断手。
应该是一只尊贵者的手。服饰华贵,皮肤苍白光洁,手指修长,指节有力,指甲因为淤血而微微发紫,然而修剪得非常仔细,手指微微向着掌心弯曲,成半握的形状。在这只右手的无名指上,带着一只银白色的戒指,托子是一双张开的翅膀,双翅中、蓝宝石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就是这只戒指的缘故么…是这只戒指,震慑住了那满山的僵尸?
来不及再想下去,庆幸的笑便弥漫了东巴少女的脸颊。她合起双手,对着被冰封住的断手拜了一拜:“天呐,总算还给我留了一条生路——”
群尸们的低吼声夹着风雪传到耳畔,那笙更不迟疑,挣扎着站起:“没奈何,不知冒犯了哪一位,还是先借这只戒指给我保命吧!”
左手已经不能使力,她右手拔出随身的苗刀、一刀扎入了冰壁中,想要破冰取戒。那一刀扎入冰中时,她忽然一个踉跄。仿佛有什么在地下动了一下,震得整座雪山上的积雪簌簌而下。
“难道是比翼鸟又飞回来了?”那笙脸色变了,然而抬起头来,纷乱飞雪背后,天空碧蓝如洗,没有任何飞鸟的痕迹。——她没有发觉,在她抬头观察天空的刹那,断手上的戒指忽然又焕发出一道亮光,窥探似地照在她脸上,然后迅速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