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侠舞盈盈起立,身姿如舞地自她身旁徐徐行过,轻柔的声音渐行渐远:“我即刻起程归国,此地纷争再不染指,你也只需做个看客,瞧瞧这秦王与萧逸如何斗法便是。若是在不影响你利益,不暴露你身分的情形下,能助上楚王,倒也无妨顺手帮个小忙,让他多欠你一份人情,若是不能,也无需勉强。我们在楚国的势力,经此一番变乱,几乎已被萧逸拔了个干净,在秦国多年的谋划暗桩,再也经不起任何损失。”
咏絮不敢起身,不敢回头,只是深深伏下腰,庄然道:“是。”
夜色中传来的兵刃交击之声让卫孤辰很不耐地挑了挑眉头,这帮人的武功真该好好磨练磨练了。他闲闲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饮了一口。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劲风呼啸之声已从别院大门正前方直接到了小园之外。好快的速度,他不需要抬头去看,就可以想像出那道身影如何似追雷疾电一般疾掠而来,无数的刀枪剑刃都因为跟不上那神奇的速度而被甩在后方。
仅有的几声兵刃交击,也可以从声音的脆与钝、响与弱,以及震动之间细微的差别判断出来者剑含巧力,稍沾即走,一路攻来,就算偶尔有人能拦他一招半式,他也是借力使力,就力夺力,不曾硬拚半招,就把拦路者跌跌撞撞送了出去。
好功夫啊!他似笑非笑地微微扬了扬唇角。
听得外头传来赵承风一迭连声地唤:“主上,属下没用,快拦不住了。”
他慢慢站起来,扬声道:“董姑娘别来无恙。”一边说,一边信手推开房门,徐步而出。
董嫣然独立月下,身旁是无数闪亮的寒刃,憔悴花容已有微汗,她深深吸气,徐徐调息,然后执剑抱拳:“拜见先生。”
卫孤辰神色漠然:“萧性德住在哪边,不用我提醒你吧!”
董嫣然玉容一片宁静:“我来找的不是他,而是先生。”
卫孤辰微微挑眉,一抹讶色转瞬即逝:“我看不出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除非……”
他语气一顿,眼中忽有凌厉的剑气升腾:“你觉得我们的决斗应该提前到现在。”
“虽然时机未到,不过你若有意,我也不至于推辞。”心念一动间,他忽然觉得手脚一起发痒,最近一段日子以来,所有压抑的郁闷愤恨,仿似找到了一个出口,一起咆哮着、呼号着渴望宣泄。
嗜血的欲望忽然涌上心间,他冷冷一笑,暗自决定,无论这个女人回答什么,他都要把这场决斗提前了。从来,他都与大慈大悲的菩萨性子无缘。董嫣然,无论你为何而来,都只能自认倒霉。
他那毫不掩饰的杀意让董嫣然呼吸几乎为之一窒,然而她毫不犹豫,大声道:“请你去见见纳兰玉。”
刹时之间,天地寂然,杀气严霜,遍布苍穹。如果刚才卫孤辰还是偶然找到个出气的对象,有点淡淡的杀意,而现在,几乎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觉手足冰冷,心头发麻,情不自禁打起寒战,人人拚命提气抵御,却还是完全无法抗拒那彷佛无对无匹,如九幽恶魔带着无尽怨毒的无声咆哮。
每个人都只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女人活得不耐烦了。”
董嫣然说话之前,已经把全部内力提起,护守心脉,然而转瞬之间,那恐怖至极的杀气就以她为目标呼啸而来,迫得她胸腑之间一片烦躁郁闷,只欲呕血。
她猛一咬牙,唇间的痛楚,唤来一丝清明:“他快死了,他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你。”
卫孤辰冷冷盯着她,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愤怒、这样不可遏止的杀机,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他懒得废话,懒得再听董嫣然任何分辩,他只是直接伸手,拔剑。
董嫣然面白如纸,几乎是嘶声大喊:“我没有骗你,他快死了,他真的要死了,你不见他,你会后悔的。”
卫孤辰朗声大笑,数日前相见,纳兰玉也不过稍稍虚弱罢了,如今倒是要死了。这人死起来,可真是容易啊!就像当日,放出风来,说杖伤待毙一般,总以为一个“死”字,便可将他戏于股掌之上。好,这个女人好大的胆子,真当他是可欺之辈。好一个纳兰玉,事到如今,还敢戏侮于我……
整个胸膛几乎炸裂开来,千百种声音在呼啸着一个“杀”字。
纳兰玉,你死也罢,活也好,与我再无半点关系。董嫣然,你既敢为此而来,真是欺我宝剑不利吗?
剑出鞘,明亮的寒锋,让满天星月刹时失色。
宝剑刺出的那一刻,天地静止,时光停滞,人世间的所有光芒、所有神采,都已被这一剑占尽。
那是剑中的神剑,人中的剑神,一剑所至,无对无匹,无可抵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