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息一声方道:“朝中已找不到资历身份功劳足以和纳兰明分庭抗礼之人,纵勉强再扶植几个,以纳兰明的能力,也可以把他们衬得黯然无光,令其形同虚设。他不得已,只得不断扶植武将,以分文官的影响力,只是……”
看看安乐忧虑的面容,他笑笑方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你兄长未必就真的会发难。第一、有过秦何伤的前车之鉴,他再信任武将,也不敢任由武将干政。第二、多年来朝中政务,多由纳兰明操持办理,他的门生弟子满天下,整个文官体系的运转自如,多是纳兰明之功。要对付纳兰明,就不能不考虑他身后那个庞大的文官集团,若对纳兰明下手,也不知道大秦朝廷会有多少混乱不堪,他这几年虽提拨了一些,如赵如松这样清廉正直,又不为纳兰明所用的官员,但这些人大多年轻,历练不足,现在还不足以收拾国家大幅动荡之后的残局。他甚至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找到一个和纳兰明有同样才能的人来收拾政局。他一直按撩至今,也是因为,他既忌纳兰明,又实在不能失去纳兰明。”
楚韵如也轻轻道:“可是,此结不解,终有一日……”
“是啊,此结不解,不但纳兰玉始终处于两难之中,倍受折磨,终有一日,君相之间的冲突暴发出来,于大秦,于宁昭自己,于纳兰明,都不是幸事,你兄长心意既定,要想劝说他回心转意,是不可能的。纳兰明掌权多年,又没有大的失误,就算私德略略有亏,也不算大事。要他放权,他一来不甘心,二来也不服气。所以……”容若笑笑道:“我才要试着用这种方式……”
话才说到一半,车马已停,相府到了。容若便也不再多说,几个人下了车便往相府大门而去。自然还是老规矩,不等人家摆出合乎礼仅的架式排场,他们已是横行直过,通往纳兰玉的住处而去。这等自在潇洒不拘礼,倒把常居深宫早就习惯种种繁琐礼仅的安乐,看得惊愕不已。
远远的望见纳兰玉由茗烟扶着在花园中走路,容若大喜,大叫大嚷的过去:“你能自己走路了。”
安乐却是倏然一惊,连这样疲惫地勉力行走,都能让容若如此欢喜,纳兰玉的病情,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好端端的,又正值年少,怎么竟会……心头凛然之间,她竟是再也不敢往坏处去想。
纳兰玉见到容若来了,已是一笑,抬眸处又见安乐站立园门处,便是一惊,脸上笑意微滞,然后又迅速笑道:“你一向无法无天也就算了,还带着公主一块胡闹,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冒出来。”
容若笑咪咪近得身来,眨眨眼:“她已经是我的老婆了,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我容若,当然要跟我一起胡闹。”
纳兰玉也不理他胡说八道,只淡淡道:“大婚已行,你为什么还不走?”
“哪里有那么快,总还有很多应酬啊,善后啊,依依不舍啊,洒泪而别啊的戏份要演。就算真是逃出龙潭虎穴,该做的文章还是得一样不少地做全啊,不能显得太急切。”容若漫不经心答。
纳兰玉心中叹气,也不知道这位到底有没有紧张感,他却是冷下脸来:“尽快走,让宋远书去跟陛下提,你能不出面就别出面,就算还有应酬,还有场面功夫,也要用最快的速度做完。”他叹口气:“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现在虽暂时安全,到底还是在秦国,万一陛下心意有变,你们这么多人……”
这时安乐与韵如已是携手走近,纳兰玉语声顿止。
看着安乐与韵如这般亲密无间的样子,他一时心中不知是宽慰还是酸楚,又见安乐担忧的目光望来,他便一笑:“瞧,我一点事也没有,正好有功夫晒晒太阳,散散步。”
安乐见他憔悴至此,犹言欢笑,更觉凄然,又不便深问什么,只得勉强一笑:“你既无事,我便放心了。
二人相顾无言,本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亲密无间,同习诗书共闯祸,此时此地,此情此境,竟是相顾无言,仿似不管说什么,剩下的,都只能是伤情。
容若忽叫了一声,一拉刚刚走近的韵如:“那边花儿真漂亮,韵如,我们一块去看看。”
看容若做得这么拙劣,连纳兰玉都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复看了安乐一眼,沉下声音,定下神:“你别走,你们都别走,我是有话要对公主说,倒也没有什么可以避开你们的。”
不理会众人的反应,他抬眸定定望着安乐:“此去楚国,并不是安乐之窝。楚国摄政王与太后,只怕也未必能不猜忌你,楚国的宫廷,楚国的皇族,楚国的官员,只怕也都是以异样的眼光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