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声朗笑,所有军士一齐分成两排,让开一条道。一个中年男子,身着甲胄徐步而来。

那男子穿着普通甲胄,不见半点奢华,目光明朗坚定,神色坦然宁静。虽已过而立之年,但眉目间的俊雅却不并让人,穿着一身略显陈旧的甲胄,却自有一种文人特有的儒雅之气。即使脸上有多年戍边而留下的风霜痕迹,但仍给人一种极斯文淡定的感觉。这样的人物,和身旁这些英悍而沉勇的边境军士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中的人。而他却明显是这些人中的领袖。真让人难以相信,如此一个文士气息极浓的男子,竟可以管制这么多经历无数厮杀的勇悍之辈。

这中年将领转眼已来到面前,首先便对那绝色女子抱拳施礼:“小将拜见摩耶娜公主!”

摩耶娜明眸中掠过一抹讶色:“你知道我?”

“楼兰的摩耶娜公主,绝色无双,名动洛阳,各国的王子,洛阳的世子,哪一个不想求公主青睐。公主的美丽之名,早已随着天上的云和风,从洛阳传回了玉门关,传遍了西域的每一寸土地。楼兰的女儿,早已倾倒了无数汉族的男儿,不知多少楼兰人以公主为荣呢。”

摩耶娜从小到大,不知听多少人赞过她的美丽,也不知有多少人目不转睛地为她所倾倒。她早习惯了别人的注视和赞美, 但眼前这个人语气虽诚恳,却让摩耶娜生出一种极奇异的感觉。

这个人称赞她的美貌,这个人看着她时,眼睛里有深深的欣赏,但也只是欣赏。他没有回避她的眼睛,他的眼眸,他的神情都是如此坦然,他的语气是如此真挚,却又是如此自然。

在他眼里,她是美丽的彩虹,她是壮丽的瀑布,她是精致的绸缎,她是精巧的瓷器,她是一切可以赞美欣赏之物的一部份,却并不能让他患得患失,让他慌乱失措,而这一点,却是每一个看到她的男子会有的反应。

这将领并不知摩耶娜心中的惊讶,将赞美之辞说完,目光立刻移向了陈聿修,没有半点留恋和停顿。他也是自摩耶娜长成少女以来,第一个,可以如此自然随意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的男子:“陈聿修,原长史陈昂之子,生于洛阳,于八岁时,随父长驻西域,后伴楼兰王子摩罗尼入洛阳。晋见圣上时,答辩无碍。为圣上讲解西域民风趣事,深得圣上喜爱,赐为侍从,经常出入皇宫,陪王伴驾。同时,在京中常出入各国王子之府,与西域各国使臣王子皆十分友善。尤其与楼兰王子摩罗尼和公主摩耶娜相近,常陪他们四处游玩,洛阳城中总会看到他们三人相伴的身影。十七岁时,被太子亲点为贴身侍卫统领,至太子登基后,升为卫尉,统领禁军,护卫皇宫,今年二月,楼兰王反目杀死汉使,与我大汉为敌,军情飞传入洛阳城中时,陈聿修正在宫中伴驾,先一步听到消息。当时就密令心腹传讯于摩罗尼兄妹,令其逃生。你身为汉臣,私传军机,询私误公,该当何罪。”

他外貌斯文,语气柔和,可是一字字说来,实能诛肝戮心。

陈聿修面对刀剑寒芒而不色变,听他语气徐缓,平和道来,反觉一种无形的压力,难以抵挡。

他身旁那高大男子上前一步,抱拳道:“聿修都是为了不肯对我负义,将军若有责难,请责在下。”

这将军一笑施礼:“这一位必是楼兰王子摩罗尼了。王子少有勇名,名传西域。尊父爱弟,代弟为质,更是义气当先,勇气无双。自入洛阳后,蒙先帝召见,在演武场中,大败十余名御林军高手,扬楼兰武士之名,亦令圣上大为激赏。王子十年来,在洛阳练武不断,同时还研习我汉家兵法。洛阳城中的武士高手,多是王子刀下败将,王子如今已是智勇双全的良将了。若是潜回楼兰,则楼兰得一勇将,我大汉多一强敌啊。”

他轻描淡写,句句说来,却叫人心惊胆寒,同时,四周军士原已消弥的杀意,也因他一言而重新弥漫在这玉门关内。

摩罗尼受到这样的压力,竟能神色不变,认认真真回了一礼:“将军明查,我等原难欺瞒。只是摩罗尼一心赶回故国,却为劝服父王,消弥战祸,希望无论是汉人还是楼兰人都不必死于战场。希望西域与汉地尚能如常通商,永不反目。”

将军微笑:“王子以为,我会因为这几句话就将王子放离吗?”

摩罗尼苦笑道:“我等以诚相对将军,若将军不肯信,也是将军身负重责,不能轻放我等,我亦不敢怪责将军。”

这将军目光深长,看向摩罗尼,微微一笑道:“其实王子也不是没有机会的,你我站立如此之近,王子武勇之名更是世间少有。王子若猝然下手,将我劫持,则玉门关纵有再多的伏兵,也拦不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