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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耶娜脸色有些发白:“摩罗诃,现在的楼兰,现在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开不起玩笑,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摩罗诃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摩耶娜低下头,轻声问:“你恨我吗?”

“恨你什么?”摩罗诃淡淡问“恨你救了楼兰国吗?我可不是摩罗尼那个笨蛋。”

摩耶娜凄凉一笑:“我逼死了你父亲。”

摩罗诃沉默了一下,才淡淡道:“逼死他的不是你,而是他自己的做为君王的责任。你给了他一个自尽的理由,一个可以让楼兰投降求存,却又不必背上出卖国王之罪名的理由,楼兰人应当谢谢你。可是,普通的百姓却只会指责你没有骨气。他们需要一个英雄来做国王,却忘了,救他们性命的人,不是那位英勇的王子。”

摩耶娜有些不能置信地望着摩罗诃,尽管摩罗诃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整件事的症结,也揭出了她所有的委屈和心酸,但她仍觉不可思议:“摩罗诃,你怎么能这么冷静,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死去的是你的父亲?”

“我应该是怎么样?痛哭流涕,恨你恨得咬牙切齿,拿把剑同你拼命。”摩罗诃冷笑“这些事,摩罗尼不是都已经做过了吗?你很希望我再重复一次吗?你需要靠我和他的恨才能活下来吗?你无法消除你自己的的痛,所以希望我们的仇恨杀死你自己吗?”

他的话语无情而凌厉:“对不起,我不是摩罗尼那种看不清现实,也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情的蠢才,摩耶娜,如果你活不下去,那就尽管了结你自己,不要把我拖进惩罚你自己的游戏中。”

他转过身,拂袖便走。

摩耶娜被他喝斥得脸色越来越白,见他离开却又立刻回神,急步跟过来:“你要去哪?”

“随便转转。”

“我跟你一起。”

摩罗诃回头看她一眼,眼神淡淡:“汉人已经走了,你不必这么小心。”

摩耶娜微微摇头:“我和摩罗尼都再不能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我们不敢冒险。汉人虽然走了,不代表他们的势力真的完全从王都消失。龟兹王被自己的最亲信的臣子出卖,匈奴人被自己的盟友所背叛。在战败之后,百姓也好,臣民也好,心中都容易有怨气,需要找一个人来发泄,也会有人拼命向汉人献媚,以表现自己的的忠诚。在短期内,我和摩罗尼都必须跟在你身边,才能放心。”

摩罗诃对于这样的苦心,也并没有什么感动的表示,只淡淡道:“随便你。”

然后继续向前行,摩耶娜也一声不出地静静跟在他的身旁。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了。

楼兰人开始在国王的领导下,努力重建他们的家园,在废墟上建立新的世界。

陈聿修则在伊循城开始了他的囤垦。

伊循的百姓无疑对于汉人是充满仇恨的,他们咒骂着汉人,围着追打汉人,然而陈聿修一直忍耐,并且命令下属除自卫外不得伤人,为防楼兰人的行刺暗杀,他们也绝不单独行动,每次出行都最少有十人以上结队。而伊循的官员,也尽力劝导民众珍惜得来不易的和平。

在确定无法伤害这些汉人之后,伊循的百姓不得不接受了这么多汉人住在伊循,并每天象普通农夫一样,在城外种田的事实。

而摩罗诃依然住在王宫里。虽然表面上他的行动并没有受太大的束缚,但他不得无故离开王宫,平时必须一直和摩罗尼在一起,如果他想去别处,而摩罗尼不方便去,又或摩罗尼忙于国事政务时,就由摩耶娜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晚上,他甚至和摩罗尼睡在同一张床上。当一大早摩罗尼去上朝时,摩耶娜就早早来到,必得看到摩耶娜来了,摩罗尼才能放心离开。

原本因为所发生的一切,摩罗尼和摩耶娜这一对曾经患难与共,最最亲密的兄妹也许会一生一世,一直保持着这种让彼此心痛的冷淡,非必要绝不多说一句话。但是,摩罗诃的安危却把他们紧紧联系起来了,他们唯有依靠彼此,也只能相信彼此。他们能用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交流所有一切想要说的话,他们在齐心协力,保护他们所在意的人。

因为要限制摩罗诃的权力,并保护他的安全,所以,他们甚至不敢让摩罗诃身边有什么侍者出没。

当年匈奴强大之时,可以买通楼兰的侍女,毒害摩罗尼,又焉知大汉没有同样的力量呢。

在摩罗诃身边可以用的下人,只有一个侍卫,一个侍女。侍卫自然是鹰格尔,而侍女,却是当初曾毒害摩罗尼的姬黛儿。

很久以前,摩罗尼就猜测,之所以毒害自己,为的不是匈奴的金子,而是希望能为摩罗诃除掉登上王位的障碍,而摩耶娜在观察过她看摩罗诃的眼神时,也确定她关心摩罗诃胜过一切。所以当日,摩罗诃被迦柯力打伤,被整个王宫所漠视时,只有她以一个小小侍女之身,挺身而出,照料摩罗诃。此时此刻,他们也只能相信,这个小侍女会全心全意为摩罗诃着想,而绝不会不利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