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耶娜在鹰格尔的怒喝声中摇摇欲倒：“这不是真的。”

摩罗尼上前一步，冷喝道：“全是你一派胡言，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你的话？”

“证据？”鹰格尔冷笑“事实就是证据，在此之前，你们从未那样大量地砍伐胡杨树，在此之前，你们也从没有过这样的风沙灾难。这就是证据了。这一切你们当然不理解，你们当然猜不到。你们知道殿下读过多少书，做过多少研究吗？你们只会杀人，只有一点蛮力气罢了。殿下很久以前，就知道汉人的生活方式会毁掉我们的世界，所以，他才不能眼看着汉人的影响力如此一步步在楼兰在西域扩大。你们可能会说胡杨树和风沙只是凑巧同时发生，那么，关于水源我就有了一个真正的人证。”

他一转身，大步绕到墓后，用力从墓后拉出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往地上一推。

“你们知道当年殿下为什么在死前要保住我吗？因为当初他曾叮咛过我，万一他失败了，我要活下来，我要活下来。当初引水的汉军，长年留在西域，有可能会和西域女子联姻，让我想办法在这些人中，找到一个，从他嘴里挖出真相，以后，只要楼兰的灾难开始，我就可以凭着这个人证来取信你们，让你们在灾难前期及时纠正错误，把你们的国家从危难中救回来，但是……”

鹰格尔冷笑着摇摇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殿下已经死了，我已经没有效忠的人了。殿下爱着楼兰，楼兰的国王和公主却逼死了他，甚至让他至死都不能瞑目，我活下来唯一的目的，只是为殿下报仇罢了。所以，两年前，当天气开始有异变，当风沙开始侵袭楼兰时，我什么也不说，我一直忍到现在，忍到所有的灾难已无可挽回，忍到整个楼兰，都将渐渐变成废墟，现在，是你们知道真相的时候了。”

他伸手一指那个双眼迷茫的中年男人“他是当年引水的汉军之一，他有伊循娶妻生子，所以当天气异变，无可挽回之时他没有和汉军一起退回玉门关，而是留了下来，前一阵子，在一次风沙袭击时，他的妻子和儿子都死了。”

他弯下腰，低下头，在那中年男人耳边问：“是你害死你的妻儿的对吗，如果不是当年你们引水时昧着良心，隐瞒真相…………”

那男子如遭电击，剧烈颤抖起来，大声咆哮着：“不是的，不是我害死他们的，我没有害死他们。当时是陈大人说，不许走漏半点风声的。我们也不知道，那么大的河，居然……”

他疯狂地大喊大叫着，很显然，在妻儿死后，他的神智已经渐渐有些迷乱了。

所有人面如土色，真相已如此残酷地摆在面前，却没有任何人可以接受，所有的灾难，竟是缘于他们看得无比珍贵的耕地。

鹰格尔冷冷望向摩罗尼：“伟大的陛下，你还记得你的弟弟为你做过什么吗？在白龙堆里，不是他，你早就被秃鹰吃光尸体了。在王宫里，不是他维护，你早就被毒死了，在战场上，不是他暗中安排，你也早让我们匈奴的刺客杀死了。他救了你一次又一次，你以为他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还能够只简单地把他看做一个冷血无情，贪图权位，不惜把国家和亲人拉向深渊的恶棍。”

他看着那英勇的君王，那从不畏惧任何战争的国王被他逼得步步后退，眼中有了嗜血的满足：“我的陛下，你还记得殿下临死前说的是什么吗？他至死还叮咛你守护楼兰呢，他至死还叮宁你当国家危难时，要坚强勇敢，不能灰心自责呢？他为的是什么，他为的就是不愿真相揭穿的时候，你因为觉得对不起他而崩溃，他要给你一个可以活下去的理由，可是你给了他什么呢？”

鹰格尔大声地怒斥着：“你引来的汉人，你破坏他的计划，你毁掉他一切的苦心筹谋，你以保护为名，把他象囚犯一样的关押着，你盲目接受汉人的一切，你任凭陈聿修大力推行他的囤垦政策，你把殿下苦心保护的楼兰一点点摧毁，到最后，你还狠心地看他死在你怀中，却不愿帮助他完成愿望。大仁大义，公而忘私的国王陛下，你真是一个好哥哥。”

摩罗尼被他逼得步步后退，要不是身边有近卫扶持，几乎就要失措得跌倒。

鹰格尔眼中有着复仇的快意，转头望向摩耶娜：“美丽而高贵的公主，你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大仁大义揭穿殿下用生命布的局吗？你还记得他至死仍然叮咛你，有朝一日，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仍然开解着你，告诉你，这一切不是你的错吗？当年你听不懂他的话，现在你明白了吧？”

摩耶娜慢慢地用手掩上脸，她想，她一定是坠入了一个天地间最最可怕的噩梦中，她掩住眼，不想看，眼前却一直一直都是多年前，摩罗诃那带着绝望，哀求她不要说出来的眼神，她掩住耳，可是鹰格尔那一句一句直戮人心的话，却依旧清晰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