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震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低头向着暗壁,一动不动。
“呵……冰洁,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真正动杀机的?那一次,你让苏微去追杀梅家的二当家梅景瀚,却故意没有给确切的情报,导致她低估了对手差点丧命——你是故意的吧?”萧停云的声音平静无波,却仿佛深潭一样见不到底,冒着寒意,“或者,是从苏微第一次出现在楼里开始,你就想要把她除掉!对不对?”
赵冰洁咬紧了嘴角没有回答,苍白的脸上甚至没有表情。
“苏微武功虽高,成长的环境却简单封闭,心智单纯。而你却不一样——你从十四岁开始,就已经是一个见惯生死、深藏不露的人了。”萧停云注视着她,一字一句,长长叹息,“日夜与仇人为伴,竟能丝毫不露声色,实在令我敬佩。”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平静而锋利,一分分刺入她心里。
赵冰洁的脸色终于动了一动,苍白而尖尖的下颌一扬,似乎要说什么,却又忍了下去。
“为什么不说话,冰洁?为什么不否认?为什么不辩解?”萧停云心平气静地说到了这里,看到对方还是这样死寂的表情,语气却忽然微微激动起来,“说啊!哪怕说一句都行!”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终于,她开口了,却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没有好说的?说说你的身世,说说你的来历!”萧停云却愤怒起来,压低了声音,语气却依旧微微战栗,“你的父母都是梅家门下的死士,在你小时候,他们不惜双双以性命做赌注演了一场戏,把你送进了听雪楼当卧底——我父母未曾料到一个小盲女有这样惨厉的心机,竟然真的收留了你,视如己出。而我的师父池小苔,明明知道你真正的身份,却居然在临死之前将朝露之刀传给了你!”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吐了吐气,低声道:“这些,我在五年前就查出来了,却一直隐忍不发。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在留心你的一举一动。可是……”
他握紧了她的手,厉声:“可是你在这几年里,除了针对阿微,却从来没有做过一丝一毫对听雪楼不利的事情!为什么?”
她猛然一颤,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表情。
“你在这几年里,逐步替我除去了梅家在内的七大反叛力量。十年前洛水旁,更是设下机关,一举将天道盟主力击溃!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看在眼里。”萧停云紧盯着她,低声,“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冰洁,如果你有异心,我便会立刻杀了你!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却让我大惑不解——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赵冰洁微笑了一下,却不回答。
“直到苏微来到听雪楼之前,你从未做过一件不利于楼里的事情。”萧停云低声说着,眉间神色复杂,“所以,我也一直对你按兵不动——我多么希望我猜错了,冰洁。你不是来卧底的,而是真的是站在我这一边。或许有一天,你会主动告诉我你的苦衷。”
“而当你说出来的那一刻,我就会立刻原谅你做的一切。”
他的声音到了最后有一丝颤抖,那是痛苦的尾音。就像是有一把刀插入血肉之中已久,却忽然被血淋淋抽出时,那种难以压抑的痛苦。
她在他的语声里微微颤抖了一下,却垂下了眼睛,一语不发。
“我一直是这么以为的。如今才发现那只是自欺欺人的臆想罢了。”萧停云的语气从痛苦转为愤怒,凌厉而决断,再无丝毫不舍,“你,根本就是想要我死!想要听雪楼灭亡!”
马车在疾驰,竹帘摇摇晃晃,光影在女子苍白的脸上明灭。
“这次苏微被人下毒,被迫离开洛阳,其实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吧?你让我将四护法调往苗疆,还在我的马车上动了手脚,是不是?”萧停云微微冷笑起来,“我真的很好奇——这一次,你们到底安排了什么计划呢?天道盟,如今还剩下多少实力?”
赵冰洁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合上了眼睛。
她的眼眸漆黑,里面没有一丝光,黯淡如死。
“十几年了,我一直在等你开口,冰洁。”萧停云语气低缓下去,叹息,“直到前天,我还一直问你是否有话要跟我说。可是你说没有——哪怕是现在,我原本可以直接命人杀了你,但我还是想最后和你谈一次。”
他默默松开了扣着她手腕的手,望着她:“可是,你没有回头。”
“怎么回头?”终于,她轻声开口了,“已经是末路,回头也无处可去。”
萧停云猛然一震,抬头看着她。
“真的是你?”虽然已经猜疑了十几年,但此刻听到她亲口承认,他却还是不敢相信,眼里有难以掩饰的哀伤,颓然喃喃,“做下这一切的……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