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的味道……似乎有点不太对?
“玛?”蜜丹意刚从米缸里捧了一把白米,正准备放到锅里开始洗淘,却看到苏微的脸色,不由得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怎么了?”
“哦……没什么。”她淡淡道,可举首四顾,眼角一瞥,忽然变了脸色。
如今正是夕阳西下,霞光斜穿过窗棂漫射进来。檐下挂着一张蜘蛛网,在南疆的微风里轻轻摇晃,纯白透明的蛛丝在夕阳下幻化出晶莹的光。然而,她目力凝聚之处,赫然看到蛛丝上残留着一点微小的朱红。
心下陡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苏微沉吟了一瞬,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入蜜丹意手里,嘱咐:“去,到街口花姨的店里去买半斤的酱牛肉——要上等新鲜的小黄牛里脊肉,记住要酱汁。再买一角绞丝粑粑糖。”
“好!”蜜丹意听得有糖吃,立刻蹦蹦跳跳地攥着银子走了。
支开了孩子,苏微抬起头,脸上笑容顿时微敛,霍然回首盯着那一张蛛网。手指拈起灶台上的筷子,轻轻一弹,唰地如箭飞出,敲在那张蛛网上——那力道拿捏得妙到毫巅,游丝轻轻一震,丝毫未断,那一点朱红却悄然落下。
她用手指轻轻一沾,放在鼻下嗅了嗅,脸色忽然改变。那,竟是一滴完全干透了的血滴!是谁的血,凌空滴在了蛛网上?
苏微抬起头,霍地看向屋外四周——那里和平日并无两样,茅草覆盖着破旧的竹屋,檐下挂着生锈的铜铃,屋前屋后簇拥着青翠欲滴的凤尾竹,竹影深深,林间不时有迦陵频伽婉转轻啼,美妙非常,宛如仙境。
然而,在这样宁静的微风里,她却觉得有一股寒意流遍了全身。苏微蹙眉沉吟,走到后院,无声一掠,翻身上了屋顶。查看了一下,眼色不易觉察地变了:屋顶上的茅草叠得整齐,完全没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一眼看去毫无可疑。
然而,正是这种反常的整齐,反而令她有些吃惊。
苏微弯下腰,细细地辨认着,发现最外面一层的茅草都是新盖上去的,没有日晒雨淋后的发霉发旧迹象。她细细翻检,忽然伸手拈起了一根底下的稻草,对着光看了看——那一条稻草的末端,沾染了一点血迹,而稻草的中间一片叶子却是被齐齐削断。
她微微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的,方才在舀出水缸里的水时,她就敏锐地在清水里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再加上现在发现的这些痕迹,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就在这个房子里,在近日出现过一次激斗,而同一屋檐之下的她居然毫无觉察!
这怎么可能?厨房里有人流血或者死去,而她在楼上却丝毫不知?!
苏微仔细看着那一片叶子的断口,坐在屋顶上想了片刻,脸色越来越凝重。外面已经是薄暮时分,她在屋顶上静静凝望着中原方向,然而雄伟绵延的群山阻挡了她的视线。
夕阳从山上落下,风也微凉起来。
她抱膝坐在屋顶上,看着山后夕阳的光辉一分分消失,村落里的灯火一处处地点亮,头顶的星光也一粒粒地闪烁起来——这原本是她在一天里最喜欢的时刻,和重楼一起并肩坐着,看着窗外这个世外桃源般的村落,令人感觉到生命的愉悦和宁静。
然而这一次,她心里却有了某种森冷的感觉。
“玛?玛?”底下传来了蜜丹意的声音,“你去哪儿啦?”
她从沉思中惊醒,悄无声息地翻身落回了后院里,整顿衣服走了进去,若无其事地笑道:“来了来了……饿了吧?生火做饭!”
“怎么还没淘米啊?”蜜丹意愕然,有些嘀咕,“还没饭吃?”
那一顿晚饭,她吃得心事重重,入口无味。
蜜丹意吃完了糖又吃了卤牛肉,心满意足地爬下桌子去睡觉。她和原重楼收拾了一下碗筷,便回到了二楼的卧室。
此刻月亮刚从林梢升起,原重楼便已经盥洗完毕,准备就寝。重获新生的他比以前爱惜身体,晚上在灯下雕刻对目力损耗极大,所以一般晚饭后不到一个时辰,他便放下刻刀不再工作——而就寝前的那段时间,也是他们一贯促膝闲谈的时候。
“这几天雕刻得顺利吗?”苏微在灯下轻轻拉开他的右臂,手指扣住肩膀,沿着手少阳三焦经缓缓推了下来,一边问,“你收了那么多家的定金,要雕多少件出来才行?来不来得及在七月初七前把东西都雕刻好?”
“来得及,我已经雕好了七件了。”原重楼微微合起眼睛应了一声,觉得仿佛有温暖的风在右臂内流动,每流转一次,原本僵死的经络就舒畅许多,舒服得哼哼,“翡翠贵重得很,别看他们给了那么多钱,其实说到底也买不了几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