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焕跪倒在石像前,久久地沉默着,任凭周围的萨满法师不停地念动咒语——那是一群西荒最强的法师,居然却在此刻全数云集在盗宝者的铜宫,联手对抗天地间最强大的魔。
这……是沙之国上古流传的伏魔阵?
数以万计的烛火被咒语操纵着飞速回旋,星辰一样地流转,在云焕身周织成了强大的结界。烛光渐渐不再是透明的仿佛被咒术凝固成了有形有质的薄纱,一分分地收紧,宛如巨大的茧一般,向着阵法中心的破军裹去。
毁灭的力量压顶而来时,云焕只是无声地抬起头,深深地看了轮椅上沉睡的人一眼,似是在无声而痛苦地祈求着什么,然后恭敬地低下头去,亲吻那只搁在轮椅扶手上的冰冷的手:“原谅我,又在您面前杀人。”
“破!”与此同时,三十六位萨满法师齐齐咬破了舌尖,随着祝诵声,血箭喷在了手里的法器上,法器上迅速腾起了血红色的光芒,三十六件法器在同一时间挥动整个铜宫都被这巨大的力量震颤,发出了低低的鸣动。
上万支蜡烛在这一瞬间光芒大盛,化为一团耀眼至极的血红色火球,将云焕包围在内。
红色的火焰在一瞬间燃烧到极致,然后迅速地熄灭了。
——这种“熄灭”是诡异的,仿佛空中有个黑洞被打开了,将那些红莲之火都吸入了另一个空间里。火红色的火焰渐渐消失,一种黑色的光从火焰中心透了出来,由内而外地吞噬着什么。萨满法师们脸色大变,脚下迅速移动,试图踏往不同的方位,操纵阵法转移。
然而,仿佛被无形的钉子定住了脚面,无论法师们如何努力,身形居然一动不能动!
红色的火焰逐步被黑色的光芒吞没,烛阵里的人重新露出了身形——在这样骇人的集体攻击之下,云焕居然毫发无损,连同他身侧的石像,在血和火的沐浴后居然浑然无事。
他缓缓地从轮椅旁站起身来,一手扶着轮椅,另一手虚握成拳,掌心里仿佛有黑色的洞打开,将那些红色火焰都逐步吸了进去。
“就这样?”破军发出了低低的冷笑,看着音格尓,“就这样么?”
音格尓的脸色微微一变,眼里终于有了震惊的表情——这就是魔的真正力量?“不好!”他听到大法师发出了一声惊呼:“暗魔蚀月!”
在呼声里,三十六位法师齐齐一震,想从阵法上离开——然而云焕站在烛阵的中心,脸色冰冷阴沉,他手心里释放出的黑色光芒,源源不断地将诸位法师的灵力吸了过去。
烛光在剧烈地摇晃,一分一分地暗淡下去。大漠上最强大的萨满法师们在竭力挣扎,他们知道自己若不能挣脱出去,身上的灵力便要被对方吸取殆尽——但越是挣扎,身体里力量流失的速度就越快。
终于,所有的法师们身体齐齐一震,如受重击一般,一口血从喉里吐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惨呼!与此同时,火焰熄灭了,他们的身体上忽然腾起了一阵血雾。仿佛恶梦一样的情景出现了——三十六位灵力高强的法师转瞬间化为了?粉,消失在了黑色的光芒之中!
云焕霍然握紧了左手,冷冷地抬起头。他看着苍白而瘦弱的少年,金色的眼睛里露出了完全陌生的杀戮表情,忽地一笑:“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请我来必然不会只是为了裂土封王——音格尓少主,你是要置我于死地吧?”
“不错!”音格尓看着站在光芒中心的沧流少帅,扬眉道:“诛魔亦是我所愿。”
“诛魔?”云焕忽然大笑起来,“你以为自己是神么?不自量力!”
“不自量力的不只是我,”音格尓声音平静,虽然面临着如此可怖的强敌依旧不曾慌乱分毫,“破军,在这个云荒上,想诛灭你的人实在太多了,当这些力量凝聚在一起的时候,便可以逆转天地!”
“螳臂挡车的蝼蚁!”云焕冷笑道,带着不屑的表情,“你们知道什么?你们连神都尚不清楚,又知道什么是魔?杀戮最多的那一双手就必定是魔之手么?”
“这个自然。”音格尓淡淡道,“让天下动荡、生灵涂炭者便是魔物!”
“是么?”云焕忽地收起了笑声,眼神冷肃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杀人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世道和人心。人心易朽,世道糜烂,三百年必有大乱。与其看着这世界腐烂,为何不摧毁六道,将一切化为?粉,然后再重建万物,还大家一个洁净如初的世界?”
云焕的语调波澜不惊,然而眸子里的金色却璀璨无比。这一瞬,音格尓忽觉得有些恍惚,不知道此刻站在自己面前说话的,究竟是云焕本人,还是隐藏在他身体里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