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笙愕然地听着,看着面前那个苍白的女子。
——她的神色宁静而悲悯,宛如幽深的湖水一般,令人一眼看去就觉得清凉而舒爽,身心俱澈。女子抬起头,目光穿过重重的帷幕看着铜宫外的天空,眼神变了一下。
“西京,外面的人是焕儿么?”慕湮轻声问道。
“是。”西京握紧了拳头,“弟子利用了你的遗体来对付破军,请束缚宽恕……可惜即便如此,昨夜依旧还是没能杀掉他。”
听到“杀”这个字,白衣女子微微颤了一下,黝黑的眼眸里现出哀恸的表情。“还是要同室操戈了么?”她轻叹道,“终有一日啊。只是想不到,焕儿竟真的把灵魂完全出卖给了魔……”
只听“叮”的一声响,一道白光穿帘而入。西京一惊,却是那把光剑受到了召唤,自动跃入了慕湮的掌心!轮椅上的女子将剑握在手里,抬起头看着镜湖上方那战云密布的天空,眉头微微蹙起,宁静、温柔的脸上充满了担忧和不忍,以及决绝的杀意。
“师父?”西京吃惊地看着她缓缓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西京,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回来。”慕湮并没有停步。
明白此去凶险异常,西京抢前一步:“弟子和您一起去!”
“不,不必。”然而慕湮却已经缓步走了出去。正在休息的天马从远处奔了过来,长长的鬃毛飘逸如缎,低下头,用顶心的独角将白衣女子扶上了后背。
慕湮策马转身,回头看着自己的大弟子,叹道:“西京,借你的光剑一用……如今的我,压迫凝气成剑已经很难了。“
“师父……”西京还想上前阻挡,但天马已经展翅飞了起来。
战云滚滚,压顶而来,那一道微弱的白光在浓墨一样的云层里一闪即逝。
“不会吧,她,她就这样去了?”那笙看着慕湮的背影吃惊地喃喃。一个回光返照的活死人,随时随地都会魂飞魄散,而她竟然想以个人之力冲入战云之中,一人一剑遏制那个令天下为之战栗的破军么?
“她好不容易回魂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去送死么?”那笙似是不忍地嘟囔着,“早知如此,我就不那么辛苦地把她从九嶷带过来了啊……”
音格尔却忽然地回过了头:“不,那笙姑娘,所有的云荒都会感激你所做的一切。整个天地之间,如果还有什么可以令破军感到敬畏的话,那么,就只有她了!她能一手造就破军,那么也能亲手摧毁他。”
那笙焦急地看向天空,奇道:“奇怪,这天怎么越来越黑了?不还只是正午么?”忽然,她指着天际脱口惊呼起来,“看啊!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呀!”苗人少女眼睛因为惊骇瞪得大大的,“你们快看、快看!是我的眼睛出问题了么?海那边有一道黑色的墙正在升起来!”
西京和音格尔随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看向帕孟高原彼端的海天相交之处,忽然间身子一硬,不!那不是幻觉,也不是梦魇,而是……
那样的景象太过诡异,一时间让两个见惯风浪的男子都惊呆在当地。
“不!”音格尔喃喃,倒退了一步,“不,那不是墙!那、那是……”
“黑色的海浪!”西京脱口而出,因为震惊而脸色苍白,“整个碧落海都变成了黑色!”
“天啊,那是海?”那笙不可思议,“可是,那些海怎么会往天上升起来?”
——云荒外的七海一片漆黑。原本湛蓝的海水变得森冷而恐怖,看不见底。似是被某种奇特的力量摧动着,那些黑色的海浪从各个方向向着云荒大地涌来,巨大的浪头化成了各种各样形状的兽类,咆哮着、怒吼着。
在那些黑色的魔兽背后,却有一道水墙正在向着天空缓缓升起——仿佛七块巨大的幕布从各个方向拉起,向着天空正中聚拢,将整个云荒大地上空遮蔽了。
随着那些巨大的水墙的升起,云荒大陆上空的日光一分分的减少,变得黯淡无光。
“我的天啊……”那笙看到了这梦魇一样的可怖景象,拧了一下自己的脸,“不是做梦……这不是做梦!西京,你看那些水、那些水都向着这边奔过来了!好可怕!”
西京和音格尔也是震惊得面面相觑。云荒外的七海在一瞬间齐齐沸腾,沧海横流,倒注天际,遮蔽了日色,云荒大陆在四面扑来的海浪里微微战栗,仿佛一片暴风中的叶子,就要沉入水底。
“这、这是不是魔的召唤?”音格尔喃喃,“黑色的海……怎么会有黑色的海!”
“不,不对!你没看到么?沧流的靖海军团都被那些浪给打沉了,肯定不是云焕干的。”那笙吃惊地盯着那些海浪,仿佛忽然间发现了什么,指着一个扑过来的大浪失声惊呼叫道,“你们看……你们快看!浪头上那个人是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