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你想错了。”俊朗的少将微笑起来,“我不想成为第二个破军——我坐在这里,只是为了去救回帝都的族人。”
“帝都的族人?”狼朗怔了一怔,忽地大笑起来,“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把那数十万人救出来?你真是比破军还狂妄啊!”
伽楼罗隐隐震动了一下,似有怒意。
“我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但是,我还是会尽力去做的。”飞廉低声答道,“就是不能救回帝都的族人,起码,也能暂时阻拦空海之盟的追兵,让空寂大营里的人安然离开。”
“你……”狼朗怔住了,却无话反驳。
“狼朗,你听我说,卫默已经死了,我离开后你便是空寂之城里最高的将领了——所有的人性命悬于你手,不可有一丝马虎,”飞廉凝视着空虚大漠里长大的同僚,眼神严肃,“明白,你便带领族人拔营离开,从狷之原去往西海,随时准备渡海。我则会去帝都尽最后的努力,如果成功了,我们就一起离开。如果……如果我死在了那里,伽楼罗也会返回通知你们的。到了那个时候,一刻也不必多等,立刻离开云荒,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狼朗定定地看着这个巫朗一族的贵公子,缓慢而慎于重的点了点头,对于少将这个几乎是赴死的决定,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反对或者劝阻。他只是将手放在剑柄上,单膝跪下,断然答道:“是,属下领命!”
“好。”飞廉松了一口气,脸上浮出一丝欣慰的微笑,“幸亏有你在。”
然而,他的笑容忽然冻结在了脸上——黑夜里,女子美丽而哀伤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明茉努力地攀上了伽楼罗的舱室,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
“明茉?”他看着自己年轻的妻子,满脸惊讶。
“你一定要回来!”她的脸色死一样的惨白,声音却是镇定的,“否则,我一定会来找你……不管你是在帝都还是在黄泉。”
“明茉!”他一惊,“别说傻话!你才18岁,将来的日子……”
“没有什么‘将来’的日子——如果你死了的话。”她却截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地道,“你要我在你死后再跟别人,是不是?我不会再承受这样的折磨了……这一生,在你和破军两个人之间摇摆不定,我已经够累了……”
她看着伽楼罗上的两个男子,唇角浮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你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在内心也是看不起我的?一直以来,你只是在可怜我——”
“不,不是这样的。”飞廉截断了妻子的话,“明茉,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地生活下去——我和破军都是军人,都不过是战争里的灰烬而已。而你会遇到更懂得生活和爱的男子,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然而,那个贵族女子只是凝视着他,眼里露出某种悲凉的神色,缓慢而坚决的摇着头:“每个人都有自己可以为之赴死的东西,我虽是女子,却也一样……所以当我下定了决心时,飞廉,请你就不要再阻挡我了。”
她忽然推开了狼朗,走到丈夫面前,俯下身亲吻他的额头,“我是你的妻子,我不会阻拦你去帝都,也不会非要跟你一起去。但是,我会等着你。”
“飞廉……我知道你那时娶我,只是怜悯我罢了。可是……我却是真的爱你啊,我一定会来找你的。”她的唇冰冷而柔软,声音温柔而悲伤。
飞廉抬起手,抚摩着她苍白而美丽的面颊,轻声叹了一口气:“好,那就等着我吧——无论在哪里,我们总会相见的。”
黑暗笼罩了云荒上空整整一个月后,孤守湖心的伽蓝帝都终于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城内贵族云集,各个世家大都有自建的粮窖,存着大量的嘉禾,因此粮食不曾匮乏。
然而,水源却出现了危机。多么可笑而可怕的场面啊——一座四面都是水的城市,里面却无一处可饮之泉!
仿佛是对之前破军做法的嘲讽一般,如今空海联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幽灵红潭作为武器来对付沧流人。这种来自西荒赤水的幽灵红潭沿着镜湖水脉疯狂地滋长,很快便将帝都内可供饮用的八十一口水井全部侵蚀了——而外围的铁城已经被空海联军攻陷,城内的沧流军民无法出城汲水,只能困守其中。
缺水比缺粮更加可怕,只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伽蓝帝都里的沧流冰族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快要崩溃的边缘。
这一声最后的攻坚战役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缓慢而残酷。
“殿下真是英明,”大司命忍不住赞道,“围城之策胜过十万雄兵啊。”
真岚却是面色阴沉,并不以此为喜:“当年我也曾在这里守过十年的城,所以……如今攻守转换,自然占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