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句话都冷酷无情，直击人心最柔软，最无力处，每一句话都毫无余地地揭破他们彼此最大的差异。

但兰修斯听了居然连眉毛也没有皱一下，他只是淡淡摊摊手，“要真有一个人爱她，并为她所爱，我应该为她庆幸。可以有人并肩而行，应该不会再惧怕和全世界作对，可以有同样温暖的手握在一起，心灵和身体也永远不会冰冷，可以有人理解和支持，也就不必再寂寞孤单冷冷清清了。很多事作为没有生气的死灵，我无法为她做到，要有人能为她做，我也就不必再有牵挂和担心了。”

琉璃不解地说：“但你说，你爱她。”

“我爱她是我的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并没有义务一定要回报我。”兰修斯笑了笑，这么黑暗的森林里，一个死灵的笑容，竟然让人想起了最灿烂的阳光。他的神色和语气都带着说不出的骄傲，“我爱她，我喜欢她，我为她考虑，为她做的事，都是出自于我自己的意愿，与她没有关系，她不欠我。爱情又不是买东西，你交了钱，就一定要收货。我爱她，所以我照顾她，保护她。知道她安全，看到她高兴而感到快乐，这种愉快的心情，就已经是我得到的回报。所以，我做的一切，其实都只是为了让我自己愉快而已。”

琉璃微微一笑，“找到这种世上难寻的死灵，尊敬的圣音法师，你的运气真的不是普通的好啊？”

她的目光明确地越过兰修斯看向他身后。

兰修斯一惊回头，晶莹的护壁后方，本该沉睡的圣音已经站了起来了，静静地凝视他，目光深得看不到底。

“你怎么醒了？”兰修斯很惊讶，难道当了死灵，自己的魔法通通不灵了？

琉璃笑着解释：“据我所知，大陆第三通缉犯、邪恶的女死灵法师圣音，为了对抗各国的无止境追杀，为了让自己的身体更加适应种种逆境，用黑暗魔法改造了身体。除了光明魔法和强大的禁咒，一般的魔法对她的身体所能造成的影响非常小。所以，我想你的安神咒和睡眠魔法，只让她睡了很短一段时间就醒来了。”

兰修斯白了她一眼，再迟钝也该明白，这个恶劣的女人，根本就是故意引自己说这一堆话给圣音听的。

不过，圣音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看不出她听了这番话之后，有任何感想。

她只是慢慢弯腰对琉璃行了一礼，“幸会了，大陆第一通缉犯，恩莱斯王国伟大的伊丽莎白女王陛下。”

“她是女王？”兰修斯震惊地指着琉璃。

这个强大到恐怖的女人，居然是一国的女王。她的言行举止，和自己所知道的所有高贵王族成员都不同，难道几百年的时光流逝，整个大陆的王族风气变化这么大？

“是的，她是女王，一个敢置疑神教，大量印刷发行各种禁书，并敢于没收教会土地财产的女王。一个敢公开承认魔族，让魔族在自己的国度中自由来去，甚至鼓励百姓和魔族交往的女王，一个自己为自己加冕，连代表诸神的主教之祝福都不屑一顾的女王，一个被教皇称为逆神者，号召全大陆虔诚的教徒与之为敌的女王。一个以一国之力，对抗诸国，身价高居大陆通缉榜第一名的女王。”

随着圣音平淡的叙述，兰修斯的眼睛越瞪越大。天啊，这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一点，他已经自认是个特立独行的怪物了，可是和这位女王相比，自己简直就是最规矩，最听话的乖小孩。这人甚至敢于和魔族和平相处，怪不得会不把死灵法师和死灵当回事了。

琉璃轻笑，“有趣的死灵法师，为什么要用那种防范的眼光看着我，你害怕我强行把你召来的死灵重新送回沉眠吗？”

圣音平淡地说：“我对此并不在意，我只是希望尊贵的女王不要干涉我的行动，在我被通缉的十年岁月中，即使被逼入绝境，我也从没有想过，要向哪位君王屈膝听命。”

琉璃笑说：“那你大可放心，我的确喜欢人才，在各个国家都对恩莱斯张牙舞爪的时候，我也需要人才，但是，我对于勉强别人同样没有兴趣。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所使用的力量是否来自于光明，我的国家都可以容纳你，接受你。这片国土让你自由地行走，但前提是，你绝不能肆意使用这种力量来伤害无辜。”

她不以为意地说：“死灵法师的力量虽然有趣，但是，我并不稀罕。”

圣音沉默地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

琉璃笑笑说：“好吧，好吧，看来我不受欢迎，那我就不再打扰你们了。”

她伸手拉住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的紫曜的手，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