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绾正在寻思布局,不想听到朱宁这么一句,顿时没好气地笑骂道:“郡主你打趣小五也就罢了,扯上我做什么?你可别惹恼了我,我若是火起来,在棋盘上杀你个片甲不留就罢了,到时候少不得也在你的亲事上使使坏!我娘也是的,竟是没看见爹无可无不可的模样,非得忙前忙后撮合,却不想人家有没有那意思!”
朱宁这时候又布下一颗棋子,促狭地问道:“莫非你如今还在恼他抢走了你爹爹?”
杜绾没好气地瞪了小五一眼,见某人无辜地直摇头,她方才醒悟到是陈留郡主只是随口一说,顿时一下子红了脸,想要敷衍过去,却不料朱宁正死盯着自己的面上看,她干脆直截了当地说:“他受教于爹爹门下的时候,我和娘却在家乡苦苦等着,还得忍受那些三天两头找上门打秋风的亲戚,我恼他那是自然的!我从记事到现在,见到爹爹也就是打从前年末到现在的事,可爹爹在开封足足教了他四年!”
“既然你恼他,那你上次还求着姚少师见他们一面,白白浪费了一个人情?”
“姚少师最有分寸的人,早就淡出不管国事,我以后也没什么可求他的,这个人情可有可无,再说,现如今欠人情的已经变成他了。”杜绾没好气地丢了个白眼,把朱宁到了嘴边的打趣打了回去,因又叹了一口气,“爹爹回来之后虽从来不提之前的那十几年,可我能看得出来,他一直都在弥补对娘的亏欠。可是谁又能想到他居然又去了山东?”
朱宁面色微微一变,趁着杜绾看向别处,她立刻将这一丝情绪很好地掩饰了起来,却又笑道:“别老是说你爹爹,若是你娘真的一心把你许给他,你真不愿意?”
朱宁见杜绾皱了皱眉,干脆丢下棋子把话说开了:“绾儿妹妹,我不是说你,你平日聪明绝顶,在这种事情上偏生想不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乃天经地义。张越那人我瞧着倒是不错,只我父王没怎么留心他,若是留心,指不定也忙着把我这个女儿嫁出去。别看皇伯父也还算宠我,父王将我捧在手心,到时候选一个所谓的才俊当作仪宾,我这一生也就算是定了。”
杜绾见朱宁一脸的意兴阑珊,倒有些后悔自己勾起了人家的心事,最后也叹了一口气:“郡主你都这么说,那天底下别的女儿家就更不用提了。哪怕是西厢记里头的崔莺莺,也不过是私定终生后花园,待张生金榜题名之后再回去迎娶,又有什么意思?纵使是贤内助,也得将来的良人可堪扶助才行。看到我娘当初苦守,我竟有些怕了。”
小五在旁边听得傻了眼,一时之间倒是有些闹不明白。她毕竟度过一段漫长的流浪日子,曾经很是羡慕那些千金小姐锦衣玉食,到时候还能嫁个如意郎君,怎知道还有那么多烦恼?
小花厅中,张越拜见了裘氏,又陪着说了好一阵子话。因着杜桢启程赴了山东和裘氏抵达北京都是他进了贡院之后发生的事,因此直到现在,他方才知道杜桢和裘氏竟是来不及碰上一面。想到那一次杜桢的吩咐,他忍不住端详了一眼师母,见她两鬓掩不住的霜白,眉眼间却依旧流露出慈和之色,心中着实钦佩这位贤妻良母。
“老爷去了山东,到时候你就算中了进士他也瞧不见,依我看这才是最大的遗憾。”裘氏说着说着便渐渐不再拘泥那些关切的话,藏在心里好些天的担忧也不知不觉显露了出来,“说起来我听说山东那地方如今不太平,还有什么盗匪……唉,我这些天眼皮子老是乱跳,总有些不安。元节,你见识大些,山东那地儿究竟如何?”
山东那地儿如何?要是盛世年间自然是好,但这年头最大的不好处就是汉王在那里,既然裘氏都已经说有盗匪,那盗匪自然是货真价实地存在着。这布政使又不掌军政没有兵权,若是真遇上有什么事那真是着实不好办!
心里虽转着这样的念头,可张越怎敢对裘氏点明,忙笑道:“师母放心,外头有些话不过是以讹传讹,未必可信。先生素来稳重,想必在山东为官也是如此,应该不会招来什么祸端。至于这眼皮子乱跳,我想师母这些天舟马劳顿,多多休息就好。”
裘氏本就是心中担忧,张越这么一说,她再想想丈夫蹉跎十几年,如今高升恰是前途正好的时候,渐渐也就放开了怀。又留张越坐了一会,她忽地想到丈夫这回去山东一任就是三年,这女儿也脾气古怪,她试探过几回都是无果,若是再拖延不知要等上多久。
“元节,听说你们全家人都从开封搬到了北京?”见张越点了点头,她心中立时便有了主意,当下就笑道,“既然这么着,过两日我也该去拜访一下你祖母和你娘。当年老爷在开封的时候,凭着他那古怪脾气,若不是你们张家照应,只怕他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我早就该去拜谢的,如今恰有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