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上午,非但惜玉代张辅和王夫人来探望过一遭,顾氏竟是亲自让灵犀扶了来,从秋痕琥珀到屋子里一群小丫头,乃至于张倬和孙氏都遭了一番训斥。当荣善前去翰林院为张越的馆选请假,这消息更是又惊动了别人,万世节和夏吉在傍晚时分亲自赶了来,杨荣沈度也派人来问了几句。始作俑者张倬应付着这些热心人,那是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馆选这一天,张越实在不耐烦再躺在床上装病,于是打发了屋里两个伶俐的小丫头出去望风,自己则是随手翻起前些日子打发人去找来的山东图册。在他的印象中,山东似乎历来就是多事之地,那本鼎鼎大名的小说《水浒传》便是出自宋朝的山东梁山泊起义。至于明清时期,山东一带的白莲教起义更是此起彼伏,其中有一次便是迫在眉睫。
所以,山东的确不是善地!
山东布政使司治济南府,山东都指挥使司治青州府。他在地图上找到这两个点的位置,又点着那些州县府一个个看下来,心中渐渐有了大致轮廓。正当他盯着青州附近的几处州县,死命搜索着某些模糊的记忆时,外头门帘一掀,却是一个望风的小丫头急匆匆奔了进来。
“少爷,不好了,大小姐来探病了!”
一听到大小姐这三个字,琥珀立刻跳上前抢过了书案上那本地图册子,回身就往书架上搁。秋痕则是一把拉起张越就往外屋跑,刚刚把张越推进寝室,她便看到那门帘被掀起了一角,慌忙端起笑脸迎了上去。
“大小姐!”
“三弟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还有,门口那个小丫头跑得贼快,这是干什么,望风么?”
张晴一进来便满脸不悦地质问了一句,见琥珀赫然是从一边的书房出来,她更是心中怀疑,遂径直进了那小书房。瞧见书桌上那支笔还蘸着浓墨,盛了不少墨的砚台还摆在那儿。走过去在椅子上一坐,她更是皱起了眉头。
“这书桌还没收拾干净,椅子都还是热的,刚刚有人在这儿看过书写过字?”
“大小姐,这是奴婢刚刚在随便练字玩儿!”秋痕灵机一动,忙掩饰道,“少爷老是说琥珀能读书会写字,奴婢那几个字却老是歪歪斜斜的,所以趁今天有工夫,奴婢……”
“你家少爷正病着,你还有心思写字?既然你说你写了字,那字纸总不会那么快就扔出去了,拿来我看看?”
张晴一口打断了秋痕的话,见她面上讪讪的,琥珀却在一边不吭声,她立时明白了这所谓的病是怎么一回事,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指着两人便数落道:“若是家学府学里平常的月考,哪怕就是科考,这装病躲过去也不打紧,可这是馆选!你们居然就由着三弟胡闹!”
“晴儿,你就别怪她们俩了,要说胡闹也不是越儿的过错。”
闻讯赶来的孙氏在门外听到这么一番话,只得无可奈何地说了这么一句,旋即便打起帘子走了进来。见张晴上来行礼,她忙扶了,又叹道:“今天还好,昨日连老太太都惊动了,我和你三叔连带大小丫头都被训斥了一通,就是为着你三叔出的馊主意。越儿昨儿个一天都没敢下床,怕是闷坏了,所以刚刚才使了人在外头望风。”
醒悟到这装病竟然是三叔张倬的主意,张晴忙追问怎么回事。孙氏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解释了两句颇觉得牛头不对马嘴,便看着秋痕琥珀。秋痕也说不清楚,忙轻轻拉了拉琥珀的袖子。于是,琥珀只好上前将张晴拉到一边,低低分解了一番。
毕竟是未来的保定侯夫人,张晴听了这三言两语立刻反应了过来,笑得直打跌:“我还当三叔一向是老实稳重人,谁知道还会出这种鬼主意!三婶,你们一家人如何我不管,我这昨儿个晚上一宿都没睡好,这大清早就巴巴跑了来,我只问你们要补偿!”
刚刚那番话张越在旁边屋子里听得清清楚楚,只刚刚三下五除二已经拖了外头衣裳,这会儿他干脆就披了大衣裳进来,笑着给张晴赔礼,少不得又遭了一番奚落。孙氏看他们姊弟和睦,心中自是欢喜,又让乳娘去抱了幼女过来。小家伙咿咿呀呀地说话,惹得屋子里笑声不断。张晴瞧着这小堂妹娇俏可人的模样,猛地想起了自己白白胖胖的儿子。
“这三妹妹说起来比我家那小子还小几个月,这辈儿却大,以后可是姑姑。”她笑吟吟地在小堂妹那吹弹得破的脸颊上轻轻按了一下,听她咯吱咯吱笑个不停,顿时更生喜爱,“这三妹妹的大名如今可是起了?现在叫丫丫未尝不可,不过总不能像二妹妹那样等到六七岁再起大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