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胡里正一眼,此时马成亦是心领神会,遂冲着胡家人喝道:“一群饭桶,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大人这是天大的恩惠,还不来磕头谢过,将你家主人抬回去!”
小主人被差役给架着要去坐牢,老主人被人打了还找不回场面,这胡家人谁能想到昔日安丘二霸不合撞在新知县矛头上竟然是这么个下场?此时一群人乱哄哄地上来磕了头,胡乱扶起胡里正搁在春凳上,随手一卷那被子盖上去,飞也似地转身就跑,仿佛这会儿不跑下辈子就没了机会似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今儿个这一闹,别说县衙中的差役小吏们多了无数可以津津乐道的话题,就连外头百姓也很快听到了风声,街头巷尾是议论纷纷,无数人拍手称快额手称庆。安丘二霸横行不是一两天了,老的少的没少做过欺男霸女的勾当,这回可真是栽了!
唱了一天的大戏,张越回到屋子里顿时是腰酸背痛,心想就算在京城时应付皇帝时也不见这么累。他清楚得很,倘若他不是世家子,不是姓张,那今天惹得刘忠这一趟跑过来,他决计没有好果子吃。不得不说,这自己累积的人脉远远没有家里累积的人脉来得方便管用。
“少爷,还出神呢!”秋痕此时端了热水过来,见张越坐在炕上,仍是进屋时那幅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便笑道,“多亏刘大人今儿个走了这么一趟,否则那起子没上没下的家伙就都要翻天了。您这一天也劳乏了,用热水好好烫烫脚,吃完晚饭早些歇着,明日又要早起呢。”
张越直到有人扒了自己的靴子袜子这才回过神,见是秋痕,他只得无可奈何地将脚伸进了热水中,却是摆手吩咐她不用揉搓伺候。此时已经是大冷天,这屋子里已经是烧了暖炕,他坐在炕上脚下泡着热水,自然是感到身上热腾腾的。见秋痕站在旁边,脸上也不知是冻得通红,还是被屋里的热气冲得通红,他不由得怔了一怔,目光便落在了她的手上。
“你的手怎么回事?怎么会肿得和胡萝卜似的!”
秋痕面上一阵慌乱,连忙把手往后头缩,却笑道:“没事没事。”
“给我看看。”张越眉头一皱,伸出手去拽住了秋痕的胳膊,硬是将她藏在身后的手拉了出来。瞧见那往日白葱似的手指上头赫然是生了冻疮,他不禁大吃一惊,抬头便问道,“你素来保养得好,不是从来不生冻疮的?”
琥珀这时候从里屋掀帘出来,这才解释道,“因咱们这儿就有六个人的衣裳,又有被褥等等大物件,秋痕姐姐看着天冷,李家嫂子和崔家嫂子忙不过来,她们整日里把手泡在冰冷的井水里头也太辛苦,所以不忍心,说横竖没事,就拉着奴婢和灵犀姐姐帮了几天的忙。我们倒还好,可姐姐大概是不习惯这天气水质,所以几天下来就生了冻疮,偏又瞒着少爷不肯说。”
张越之前几日心中有事,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在家中的时候样样都有专人伺候得周到妥贴,别说灵犀,就是秋痕琥珀也是从来不用洗衣裳的。这一次带了这么多人出来,结果却还要让她们大冷天干这些,他此时不免心中愧疚。
因看着琥珀的手也粗糙了不少,他正想嘱咐两人多擦些玫瑰油,却听外头一阵说笑声,不一会儿,那门帘一掀,之前马成送的那两个丫头便进了门来。
两人俱是簇新打扮,一个穿着柳绿杭绢对襟袄儿,一个穿着玉色缎子小袄,脸上抹了些脂粉,头上戴着新鲜样儿的堆纱绢花,看上去愈发亭亭玉立。两人俱是仿佛没看到张越旁边的琥珀和秋痕,一见他正在泡脚便双双蹭了上前,趁势就蹲下身去,却不料还没碰到铜脚盆,就被一声喝给吓得缩回了手。
“出去,这儿用不着你们!”
自从灵犀秋痕琥珀来了之后,两个丫头就不曾近过张越的身,刚刚马成特意让人送了两套新衣裳来,她们立刻就换上了,想着总能胜过成天一身素淡的秋痕琥珀。谁知道这会儿巴结都还没巴结上,就迎来了张越这么一句呵斥。她们本就委屈了好几天,这会儿其中一个顿时就势跪倒在地抽泣了起来。
“大人,咱们两个究竟做错了什么,从不见您有什么好声气!横竖都是奴婢,就算分个新来厚道,咱们俩也不懂那些大规矩,您也不必见着就是板着脸!若是您真的不待见……”
“把你们的手伸出来!”
那个穿着柳绿杭绢对襟袄儿的丫头正在那抹眼泪,一听到这话不禁呆了一呆,却以为张越是回心转意,连忙把伸出了两只手,心里顿时自鸣得意了起来。要知道昔日在惠香楼的时候,妈妈教她们吹拉弹唱技艺的时候,另外还会嘱咐一个理儿,女人除了要脸蛋长得俏,那脖子和手更要善加保养,这只要是白皙细腻,就没一个男人是不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