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朱瞻坦这么一说,张軏只觉得牙齿直打颤。那烫热的美酒下肚原本该有一股暖意,可这会儿竟是冻得他五脏六腑都是冰凉。虽说只不过是汉王府的一门表亲,但这是非黑白还不是由着朱瞻坦编排,只要这事情宣扬出去,别说什么前途,他的一切就都毁了!
“世子殿下,您究竟要我干什么?削汉王天策护卫乃是皇上的圣旨,我不过是奉旨行事,纵使有心帮忙也是无力。您若是有其他要我出力的地方,我一定尽心竭力。”
“张大人何出此言?我不过是觉着圣旨上既然没有定下时间,所以留着你多住几日而已。我早就吩咐王指挥使整顿兵马,按照簿子点齐了之后,今天最后一批人也会撤出乐安,也好让你向皇爷爷有个交代!既然你一心想走,那好,我今日就不留你了,张大人好走。”
十几天来头一回走出汉王府,看到门口有一溜十几个头戴木枷脚系镣铐的汉子,张軏略瞧了一眼,也没多大在意。他很想长舒一口气,但自负聪明的他竟是无法想明白朱瞻坦为何忽然就松了口,况且,他那一张摁了手印子的文书还留在朱瞻坦手上,这就好似一只手紧紧卡住了他的喉咙口。
眼看天色不早,满心乱糟糟的他着实不敢趁着夜色赶回青州府,遂打发了一个人回去向儿子张瑾报信,带着随从就往乐安县的驿站赶。
然而,当他到驿站上房安顿下来,晚饭刚刚摆上炕桌还没来得及动筷子,那驿丞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张大人,有人在王府门口公然劫囚!王府家丁被打伤了十几个,听说还打死了一位管家!”
第二百三十三章 做人就得认命?
“五个人居然给一个小丫头迷倒了,要不是她临时收手,我又正好回来,你们就……真是一群饭桶!”
当炸雷一般的怒喝声在张里老家的屋子里想起时,地上跪着的几个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连生连虎一味低着头不吭声,卢八三个人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下去,喜儿死死咬着嘴唇面色发白,至于张里老则是哭丧着脸坐了那张小杌子,压根不敢开口说话。
坐在炕头上的张越沉着脸揉了一阵犹觉胀痛的太阳穴,随即冷冷瞥了那个丫头一眼。平心而论,这个年纪不大的丫头长得颇为不差,眼角流波嘴角含笑,流露出一种天然的妩媚姿态,正是男人喜欢的那种类型。那时候他一来醉了,二来酒中不知道被她下了些什么玩意,若不是她临时犹豫,胡七又赶回来得及时,指不定真的会弄出什么糊涂事来。
“大人,是小民……小民教导无方!”张里老被胡七一阵接一阵的训斥给训得没了方向,此时极其后悔拍马屁拍得太起劲,差点惹出大祸事来。他此时恨透了平日这个还算喜爱的孙女,恨不得动家法好好收拾一顿给张越出气,好一阵子方才结结巴巴地说,“她自己闯出来的祸事,任凭大人要打要骂,哪怕打死了,小民绝无怨言!”
“喜儿姑娘,在今天之前,你见过我么?”张越沉声问了一句,见那个直挺挺跪在那儿的丫头死命摇头,他便又问道,“那是你听说过我?”
见喜儿又是摇头,张里老只觉得家门不幸出此妖孽,当下就怒喝一声道:“那你犯什么失心疯,竟然敢下那样的药!你究竟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赶紧从实招来!否则……否则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了,直接绑了你让张大人带回衙门去好好审问……”
张越摆摆手示意张里老不要再骂,又一字一句地问道:“喜儿姑娘,既然之前素不相识,那药末子你是从哪儿弄来的,缘何要下在本官的酒里?”
“我……”
尽管跪在那儿,但喜儿此时却觉得小腿抖得如同筛糠似的。张越只是语气淡淡地问了几个问题,她偏偏觉得一颗心要跳到了嗓子眼,甚至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此时此刻,她既后悔又庆幸——后悔的是猪油蒙了心打错了算盘,庆幸的是终究没有铸成大错。可即便如此,就算过了张越这一关,爷爷也非得把她打死不可!
左右思量了一番,她索性豁了出去,把心一横道:“药末子是民女早就托人买下的,原本是准备拿来冬天药野猪,今儿个之所以拿出来,是因为民女不想三个月后嫁给那个木讷呆笨的男人,听说大人家中富贵,所以才犯了糊涂!一人做事一人当,民女认罪服法,还请大人不要怪罪爷爷和家人,无论坐牢还是打杀我都认了!”
面对她的爽快认承,张越毫不动容,当下便追问道:“你怎得知道本官家中富贵?”
“青州府不是人人都知道么?”喜儿诧异地反问了一句,见张越眉头蹙成了一个结,她方才隐隐约约感到这其中有什么花样,一瞬间仿佛抓着了救命稻草,“民女是刚刚买酒回来的时候听岳大哥说的,他说大人家中长辈两代国公富贵已极,还说大人的丫头都有十根八根银簪。民女不想一直呆在这种小乡村里,不想浑浑噩噩嫁人生子,成日里下地干活,到老来还要在灶下忙得累断了腰,所以就想起了用之前买下的药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