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沉寂的夜晚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喊杀声,不多时就是惊呼声和惨叫声。倘若说刚刚这大堂里的人还存有一丝侥幸,那么这时候,什么侥幸心理都完全落了空。没有几个人还能好端端地站着,甚至连手握菜刀的范狗儿都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尽管知道杜桢所赠的乃是一把好剑,但张越从来没有使用的机会,这时候长剑出鞘,他忍不住也感到了一种微微的战栗。当听到大门外传来了一阵敲击和喊叫声时,他的瞳孔猛地一阵收缩,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眼角余光却注意到身旁的四个护卫已经打起了火石。
一块块结实的门板在巨力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在这个节骨眼上,这种伴随着砰砰砰的嘎吱嘎吱声更是让人的心脏不堪重负。终于,其中一块门板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从中间断裂了开来,紧跟着就是第二块第三块,倏忽间,几条打扮古怪的大汉嚷嚷着某些让人听不分明的话,奋力推开那些拦路的桌椅冲了进来。
“看准了,打!”
一声令下,四把铜火铳不分先后地打了出去。尽管这年头在战场上火铳的射程不过三五十步,除非是齐射,否则准头极其有限,但这柜台后头到大门不过是十几步远的距离,那一个个人好似是活靶子。火光过后,就只见几个人已经躺倒在了地上,而胡七已经是如同幽灵一般提刀窜了出去,唯一一个还站着的家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刀背狠狠砸在脸上。
眼看胡七和刚刚一样一溜烟扛了一个人回来,其他人顿时把身子往里头挪了挪,那模样就仿佛见了鬼似的。眼见门外暂时没人冲进来,张越不禁对这初一遭遇的战绩深感满意,转头瞧见胡七蹲在地上拿绳子把人牢牢捆了,而四个护卫已经开始第二次往铜火铳中装填火药,他便攥紧了剑柄,单腿屈膝跪在高高的柜台后头,死死盯着外边。
这平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良久,大门口又出现了几个人影。大约是看到了横在门里边那几个死活不知的家伙,那几个人都只是在门外边晃悠,不敢轻易进入,直到汇集了约莫十几个人影,方才再次有人悍然闯了进来。
砰砰砰——
趁着那些人犹豫的当口,四个护卫已经点燃了火铳的火绳,趁势将第二次的弹药全数倾泻了出去。这一轮之后,他们立刻毫不犹豫地拔刀一跃而出。一时间,整个大堂内只听到刀剑交击声、惨叫声和惊呼声。待到硝烟散去,大门口横七竖八躺满了人。尽管火铳并不一定正中要害,但之后的刀子却不是吃素的,此时此刻能站着的倭寇恰是一个也没有。
由于两次连射时间相隔极短,因此张越轻轻摸了摸那四把铜火铳,发现这些已经热得发烫不能再用。即便如此,火器的巨大威力仍然让没有见识过这些的褚云等人大为惊讶,于是看到那四个凶悍的家伙手持腰刀左右掩藏在门口,他们那骤然经历大起大落的心竟是完全麻木了。即便看见其中一个人影在默立许久之后忽然闪身窜出了门,众人也只是面面相觑。
足足过了一盏茶功夫,那个娃娃脸的护卫方才回转:“公子,倭寇已经没了。”
尽管这时候应该是松一口气,但张越却本能地问道:“外头一个人都没了?”
朱瞻基既然肯拨人给张越,所派的自然不是那些不入流的。府军前卫这支幼军乃是当初朱棣专门挑选那些军户的适龄子孙补入,又选京卫当中身手最高的军士作为教习,如今一应士卒的年龄全都不到三十岁,而这四人正是五千幼军中的佼佼者。听到张越发问,那个娃娃脸的护卫便肃声报说:“至少这条街上的其他客栈饭庄都已经没有动静,不见有人。”
难道这次就这么十几个倭寇?
张越正暗自沉思的时候,脚底下忽然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你们怎么会有火器!”
听到这个剃了大半光头的汉子竟是口吐汉语,原本就心中怀疑的张越倏地一惊,竟是一下子揪起衣襟把那个百多斤重的人拎了起来,声色俱厉地问道:“你不是倭寇!”
那人刚刚被胡七重重一刀背打在脸上,这会儿脸颊肿得老高,见张越神情凶狠,他顿时给吓得一哆嗦,旋即便高声嚷嚷了起来:“饶命,我真不是倭寇!我们只是趁着倭寇来的时候来闹一闹。你们先头打死的那拨人和我不是一块的,我……我真不是倭寇!”
原本就心中怀疑,刚刚见这汉子汉语流利不像是倭人,张越几乎已经断定这一拨倭寇必然别有玄虚,此时听到此人声称是趁着倭寇来袭跑到这儿来闹事,他不禁感到心头咯噔一下,干脆提起长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